學達書庫 > 墨寶非寶 > 十二年,故人戲 | 上頁 下頁 |
一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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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笑聲裡,戴眼鏡的仁兄舉了杯,對沈奚敬酒:「今日也隨侗文這裡的輩分,叫你這姑娘一句嫂子。」 「叫三少奶奶,這個好聽。」傅侗文剝著鹽焗花生,隨口道。 沈奚在桌下踢他的皮鞋,他咬著花生米,躲閃開。 「好,三少奶奶。」 沈奚端了酒杯,立身和她碰杯,她剛要喝,被對方壓下杯口:「嫂子喜歡珍珠?」 沒來由的一句,她今天並沒帶任何首飾。 沈奚不太放心地摸了摸耳垂,也是空的:「嗯,是。」 「這樣啊,」傅侗文右側的人擊掌,大笑,「找到源頭了。」 「我就說,一定是為了女人。」 沈奚越發莫名,偏傅侗文鎮定自若,啪地一聲輕響,捏破花生,一低頭,笑著剝。 搞什麼名堂? 「嫂子是不知道,咱們傅家這位三爺,過去兩年把北京城能見到的、值錢的珍珠都收走了,」有人為她解惑,「是——無所不用其極,手段卑劣至極啊!」 「我們都知道,是為了個女人,」戴眼鏡的仁兄接話道,「今日得以解惑,死也瞑目。」 「那萬一不是我呢……你們不是問壞事了?」 「不可能的,一定是嫂子。」 「前些日子我在北京,問過徐老四,他說了,當年在廣和樓的送錢局裡,嫂子就露面了。」 傅侗文喝紅酒,吃花生,好不自在,任他們追溯過往。 沈奚臉皮薄,默默地喝了兩口紅酒,在大夥你一句我一句裡臉愈發熱。這些男人都比她大不少,一口一個嫂子叫得順,拿著珍珠的事說,你來我往地逗他們。 最後傅侗文拍拍手上的細碎:「差不多就可以了,也就今日不和你們計較。」 「三哥這是護內了。」 「侗文啊,你也就結婚這一回,還是新式的,讓我們消遣消遣怎麼了?」 「酒都給你免了,你也差不多就可以了。」 傅侗文也無奈,客是他請來的,新人喜宴都要被刁難。 幸好男人們的話題多,不會只盯著這一處,後來話題轉到別處了。 「你們兩個倒是來個新式的儀式啊,」大家覺出少了個環節,催促說,「至少要抱抱吧?象徵式的。」 傅侗文把她的手拉過去,兩手合握在掌心裡。 這意思是,握握手就算了。 原本是示意性的,可這一握握了許久,傅侗文彷若無人地望著她:「這算禮成了。」 她輕「嗯」了聲。 兩人在燈下,相視而笑,真有一點儀式性似的。 她掙了兩回,傅侗文終於放手了。在座的每個都娶了好幾個姨太太,卻和沒見過世面一樣,鬧得厲害。譚慶項不喝酒,只負責做菜,後來鬧就鬧得凶了,他這個廚師很不安分,添油加醋著起哄,把在座的全灌醉了。滿滿擠了一屋子的人,橫七豎八地沒地方躺,萬安一邊抱怨著,一邊把新曬的竹席鋪在地板上,伺候諸位少爺休息。 「這兒就不用你了,新郎官,」譚慶項拿了筷子,填補自己的胃,「上去吧,洞房去。」 言罷拖長音一聲歎:「好生羡慕啊,你個天煞孤星也有老婆了。」 傅侗文拍拍他的肩,沒安慰。 沒什麼好安慰的,不過是自己看不開,為自己作了個繭。 他們回到房間裡,書桌上銀色的小碟子裡裝滿了糖果,還點了一對紅蠟燭,床上的被褥來不及買新的大紅色了,也是挑了接近的顏色。是喜房的樣子。 「簡陋了點。」傅侗文打量著。 「天天睡在這兒……還做什麼表面文章啊。」她嘲笑他。 「三哥剛要給你做點表面功夫,讓你一說,倒是進退兩難了。」他笑。 要做什麼? 傅侗文牽她的手,讓她在床邊沿坐下。沈奚見他神秘地笑著,心想他今天笑得真是多,這樣想結婚的好處還真是大。傅侗文把電燈撳滅,在黑暗裡摸到床頭壁燈的開關,打開來,屋裡暗了不少。「你來,坐左邊一些。」 他彎腰到地上,右手到床下,拽出了一個皮箱子。 兩支蠟燭頂端的燭火在夜風裡搖盪著,如同她的心。 皮箱子在她腳尖前,敞開了。裡頭是一個個精巧的銀制珠寶盒,全是一個樣式定做的,傅侗文憑著印象將其中一個中等大小的拿到手上。 他單膝跪地,如同西方騎士追求公主的姿態,面朝她,抬了銅扣,開盒。 金色珍珠的項鍊,同式樣耳夾,比遊輪上送她的要大,每一顆珍珠都有拇指蓋大小。 東面壁燈,西面紅燭燭火。 他們像在密室內分享無價之寶的一對小夫妻,帶著喜悅的心情,保持著安靜。只是她的心,隨項鍊上變幻的珠光,也在起伏變化著。 「三哥不是個奢侈的人,唯獨買這一箱子不手軟,」他低聲說,「因為是給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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