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墨寶非寶 > 十二年,故人戲 | 上頁 下頁 |
| 一〇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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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風的丈夫喚來侍應生,接過來的餐單。 「你們這些留洋過的,才適合在這裡吃下午茶。」她的丈夫笑著把餐單遞給婉風。 「我要一客蛋糕和咖啡,你們呢?」婉風招呼著。 大家都客氣著,讓婉風來點單。 沈奚和她兩個女孩子湊在一處,有模有樣地研究著,這一會功夫來了三位男士,見到傅侗文也都是激動的模樣,一口一個三爺。傅侗文難得見到如此多的舊相識,也是笑,挨個上前給了個結實的擁抱。 今日這裡沒有叱吒商界的傅三爺,只有資助了無數學生的傅家三公子。 他是欣慰的,看著每個人的臉都是在笑。大夥熱絡聊著,爭相向傅侗文講述自己這些年的經歷,都在努力證明他們沒有辜負傅侗文的期望和栽培。 「顧義仁呢?」沈奚惦記著這位仁兄,望一眼窗外頭。 顧義仁是去年回到上海的,行蹤不定,連沈奚都沒能見到過他。 天陰了,怕再不來會趕上陣雨。 「他說是要來的,」婉風唯獨提到這位昔日好友,有點憂心,「我是想讓他來,也怕他來。他從回了國就在南方政府……」 那是在跟著做革命事業了。 沈奚揣測著婉風的意思,應該是在暗示傅侗文在民間的名聲不好,怕顧義仁和他有什麼衝突。可昔日在紐約,顧義仁是最信服傅侗文的,許多傅侗文在京城的逸聞趣事也都是顧義仁講給她的—— 沈奚回想上次分別,顧義仁醉酒在床上,還在念叨著要隨三爺報國。那個主修橋樑建設的青年,她往日的好友,三爺往日的崇拜者,應該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吧? 窗戶上有雨滴砸上去,突降了暴雨。 「怎麼?還有人要來嗎?」傅侗文笑著問,「是不是顧義仁?」 「是他,他是要來的。」婉風答。 她停下,開心地對轉門處招手:「顧義仁。」 轉門內,走入一個淋了雨的男人,短髮在往下淌著水,西裝外衣也淋濕了,侍應生遞給他一條白手巾,他點頭道謝後,看向這裡,正是顧義仁。昔日慷慨激昂的少年褪去了青澀和衝動,只餘沉穩。 顧義仁握著白手巾來到這一桌前,和自己相熟的兩個男人頷首招呼後,逕自坐下。沒有想像中的熱淚盈眶,也沒有難以壓制的激動神情,對傅侗文更是冷淡。 婉風笑說:「你遲到了,自己點單吧。」 「不必了。」他說。 婉風笑:「那一會你是要看著我們吃喝嗎?」 「湖南還在打仗,在內戰,我記掛著,是吃不下的。你們吃。」 大家本來熱絡地聊著,感覺到顧義仁的火藥味,漸漸地全停了話。 顧義仁坐在傅侗文對面的長椅上,兩人都在最外側,恰好是面對著面。他把自己的眼鏡摘下來,用襯衫邊角擦著雨水。 本是溫馨的氛圍,被他這樣冷冰冰的一張臉攪和成了死水潭。 唯有傅侗文神色不變,拿起自己的咖啡杯,小啜了口,微笑著問:「幾時回國的?」 「去年的這個時候。」顧義仁答。 他欣慰:「能回國就好,既然回來了,也該給三爺個消息。」 顧義仁戴上眼鏡,沒做聲。 沈奚大腿上忽然一熱,是傅侗文的左手搭在了她的腿上。 沈奚不解,他偏過頭來說:「我忘了拿錢,你去門外問人要來結帳。」 臨出門前,沈奚見他把皮夾放進西裝內口袋裡,難道他自己忘記了? 「你不是——」她要問。 傅侗文和她對視,仍是噙著笑。笑裡有不對勁的地方。 沈奚餘光裡看到臨近坐下年輕的男人,兩個。侍應生正給他們遞上餐單,低聲用英文招呼著,但顯然這兩個人並不懂得多少英文,一知半解地想要回答。 也因此,那兩個年輕人顯得和別桌客人不同。 難道……顧義仁還帶了外人來? 沈奚心頭一凜。 傅侗文微笑著,把她臉頰邊的髮絲捋到耳後去:「快去。」 顧義仁離他最近,面對著面,隔著狹窄的長桌,要真做什麼誰都攔不住,更不要說等在門外的那七個人,根本來不及保護他。 傅侗文要她走,是怕她被牽連。或是綁架,或是刺殺,都很麻煩。 沈奚想到這裡,馬上搖頭,笑著說:「雨太大了,又不急著現在付帳,一會再去。」 他默了幾秒,低聲說:「三哥的話也不聽了?」 她佯裝著笑:「嗯,今日不想聽。」 這剪短的對話,親昵異常,在座的人都嗅出了不凡。 「義仁,」沈奚忽然看長桌對面的人,「我和三爺要訂婚了,在下月。」 「真的啊?」婉風笑,「天啊,大喜訊啊。」 大家也都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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