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墨寶非寶 > 十二年,故人戲 | 上頁 下頁 |
一〇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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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慶項端著面湯鍋,給諸位吃得失去形象的先生們加湯水:「都小聲點兒,隔壁都是老實人家,別當是長三堂子了啊。」 那個戴眼鏡的男人瞅著傅侗文,難得問了句正經的話:「侗文,你給大家說說,這沈小姐是怎麼把你給降服住的?」 傅侗文從譚慶項手裡接了碗和筷子。 「你倒是講講啊。」性子急的,已經開始催他。 大家在等他說,他卻氣定神閑,端著架子。 手裡頭的筷子挑了挑湯水裡的面,才笑著說:「國遇大亂識忠臣,人逢低谷見真情。沈小姐于我,就是那真情。」 §第二卷 第四十五章 龍遊淺水灘(1) 那天清晨,她醒來第一眼,見到的就是傅侗文。 他像是有心的,挑了面朝她的方位,翹著二郎腿坐在皮椅裡,素手去殼,剝鹽焗的松子吃。松子一看就是被下人用鉗子開了口了,容易剝得很。 窗簾垂在一旁,被晨風吸了出去。 三月的豔陽天,書桌上一小捧碎殼子,還有悠哉吃松子的傅侗文,襯衫敞著個領口子,將黑膠唱片機的聲放得低低的,劈啪剝掉一個,吃一個,牙齒叼著小松子,舌尖挑進嘴裡,輕哼上一句只有他聽得見的戲。 吃個松子都能美得像是畫中公子。 只是這公子手中不是茶,是咖啡,穿得也不是長褂,而是襯衫西褲。 沈奚枕著手臂,遙遙看他,看得入了迷。 「醒了?」他笑,拍著手掌,把細碎撫去。 她輕「嗯」了聲,臉埋在被子裡:「你也不睡一會。」 多想今日已是幾十年後,白髮蒼老,多想兩人已相守了半生。 傅侗文把白瓷的咖啡杯拿起,灌了小半口:「在等著送我們沈小姐去醫院,可看你睡到這時辰,怕是不用去了。」 當然不用去。 「我休了三天的假。」她開心。 「哦?」他笑,「這倒更好了,免得我又要在醫院外頭翹首等著。」 沈奚抱著棉被,閉上眼,這是他的枕頭和被子,全是他的味道。 朦朧中,是他走路的動靜,床上一沉。 「你是要回家去收拾衣裳,還是直接去買新的回來?」他低聲問。 「收拾衣裳?」她睜眼。 「三哥是一時也不能和你分開睡了,就算不睡,也要瞧著你睡在我床上,」他說,「今日咱們就把這樁事辦了,你搬過來。」 「……我那房子賃到明年了。」 「房子不要緊,讓它租著去,你人過來就好。」 沈奚在默默盤算,沒出聲。 他直接說:「就算是定下了,三哥安排車去。」 她匆匆盥洗,到樓下去用早午飯。 傅侗文心境大好,親自下手給她烤了麵包,有點焦。 沈奚抹著花生醬,小口吃著,再去喝他煮的咖啡,想起了一樁事來:「我一會要借你這裡的電話用用。」 「給醫院去電話?」他在她身邊陪坐。 她搖頭笑笑,這是個驚喜,也是個秘密。 女孩子不想說的事,他自然不會追問,把她送到一樓的房間內,親自為她關上門。半分鐘後,沈奚從房間出來,瞧了瞧落地鐘的時間說:「等一個小時,我們再從這裡走。」 他沒有任何疑問:「萬安,讓司機半小時後在弄堂外等。」 「我們走過去吧,」沈奚阻攔他,「難得天氣好。」 「好,我們就走著去。」 所有需求全都滿足她,一副要彌補過去沒有正經追求過她的姿態。 一小時後,萬安拿來沈奚的外衣。 傅侗文摸了摸料子說:「熱了些,也不必穿,我幫你拿著就好。回去要收拾點薄款的衣裳。」沈奚沒答呢,萬安接了話:「我這就把衣櫃理一理。枕頭也要是一對的,我去準備。」 譚慶項在樓上,只聽音不見人地說:「要準備的多了,沈小姐要住進來,女孩子用的東西可不少。萬安你上來,我給你寫張清單,你連著培德的也一塊買整齊了,算在三爺頭上。」 二人一唱一和,非要逼得她臉紅才甘休。 細算下來,這是沈奚和傅侗文頭回同進同出。 他吩咐人在遠處跟著,不要露面,於是更凸顯了並肩而行的兩個人。鄰居還是老樣子,燒菜做飯,在花架子下,祝太太在摘蔥,把幹了帶泥的外皮一道道撕開,掰斷根須,方才把從放到鋁盆裡頭,抬眼瞧到沈奚馬上笑了:「沈小姐。」 「祝太太。」她笑。 傅侗文在她身旁,臂彎裡搭著她的大衣,十足的紳士約會架勢。在祝太太看向自己時,他微笑頷首,算是招呼。 「這是……」沈奚不像傅侗文那麼厚的臉皮,沒訂婚就說什麼未婚妻未婚夫的,磕巴了下,道,「傅先生,是我的男朋友。」 祝太太笑著,點頭,一個勁地瞧傅侗文。祝先生是在銀行辦事的,她也跟著見識過有身份人的模樣,只一眼就能辨出這位傅先生出身不凡。這樣的裝束,這樣的氣度,在上海是該有自己的公館的,可又要在這裡住著……難道這位沈小姐真是沒名沒分跟著的外室? 傅侗文跟著說:「是預備要訂婚的,就在下月。」 沈奚沒料到他和一個不相識的鄰居也要交代這個,低頭,捋著頭髮,不知所措起來。 「那是好,那是好,先恭喜了,」祝太太暗自責怪自己多想,「傅先生好福氣,沈小姐是個難見的善心人,傅先生一定不知道,在救國捐款時,沈小姐是拿了不少錢來支持的。」 傅侗文微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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