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墨寶非寶 > 十二年,故人戲 | 上頁 下頁 |
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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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看,他家和傅家都是北洋軍一派的,份屬同僚,為何不願相認? 「我很怕自己在上海的事讓家裡知道,他們還以為我仍舊在國外深造,」段孟和無奈一笑,「所以才會騙了你們,對不起,沈小姐。」 「你回國沒有告訴家人?」 「歸國五年,從未歸家,」他說,「所以,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 這話倒嚴重了。 沈奚輕搖頭:「我沒生氣,段先生不用一直道歉。」 「那就好,」段孟和輕鬆不少,「來,我們說說你。是改變主意,要來仁濟了嗎?」 「並不全是。」 「那麼?」他笑吟吟看沈奚,「是為什麼呢?」 「我只有三個月在上海,想找點事情做,所以來自薦,」她望一眼地上堆積如山的紙,上頭是英文,「你需要助手嗎?醫學背景,精通中英文,中醫也懂一些的助手?」 段孟和略感意外,卻很開心:「當然,」他指滿地的檔袋和堆積如山的紙張,「我正為了這些東西發愁,你一定是老天派來拯救我的天使。」 地上的過去各科室遺留下來的術後記錄和病例。 因為仁濟要搬去新的醫院大樓,這些資料也被翻了出來,要求重新整理。院長原本想交給住院醫生們,但醫院本來就人手稀缺,大家做自己的都嫌時間不夠,誰還有空整理歷史遺留資料。所以段孟和一到上海,這難題就被丟給了他。 在上海,一個既懂英文,又懂醫學的人已經算是稀缺人才,就算找到了,人家想做的也是住院醫生,不是整理資料的助手和秘書。 所以說,沈奚真是天使。 來拯救他的天使。 「這裡邊有骨科的嗎?」沈奚很感興趣。 三個月的時間,不夠做正經工作,卻剛好適合幹這個。 「可能你要失望了,到今天,國內也還沒有一家西醫醫院有骨科科室,」段孟和笑著解釋,「民眾在這上面,更信任中醫。」 原來是這樣。 她很清楚,臨床經驗是最重要的財富。 所以這些病例對她也是同樣珍貴,臨床經驗都在這裡頭,是頂頂好的教材。 沈奚欣然接受了這份工作,也是她人生第一個工作。 但她同時,也不想浪費在仁濟的這個好機會。她在征得段孟和同意後,每天都要帶一些回家去,不懂的第二天再帶回醫院問。這樣,白天還有時間去跟那個英國人在外科實習,去門診或病房。假若還沒系統的骨科科室,那麼在外科也不算偏離她在紐約所學。 更何況,在仁濟,不少醫生也是輪轉科室的。 段孟和就說他在內科、外科和兒科,甚至是婦科都呆過。 「這樣輪轉科室,能對臨床醫學有更深入的理解。」他如此解釋。 資料裡有許多病例都是幾十年前的,字跡潦草。段孟和和她商議下來,希望她能受累再抄一遍,以便後人查看。「沒問題,你管墨水。」她答應了。 於是, 在1915年的八月,每晚陪伴她最久的,雖不是傅侗文,卻是他送的那一支鋼筆。 一晚,鋼筆墨水用盡,卻還有小半頁紙沒抄完。 她想做完事再睡,於是滿屋找尋墨水,想著他曾在這裡住過,總會有文房用具。傅侗文的東西都堆在一樓角落,木箱沒上鎖,打開兩個,都是書。 櫃子裡倒翻出來幾本日記。這是很私密的東西…… 沈奚沒多看,將它們原樣放好,又在櫃子右側的邊角,看到了一捆信。 上頭那封字跡娟秀,用小楷寫著——侗文親啟 在深夜猛見到這個,倒像心裡有個招搖過市的小促狹鬼,晃著,纏著她,在她耳邊吹了口氣:看看吧,無妨的。 沈奚的手,在捆信的繩子上摩挲了會,偷偷看第二、第三封的封面,一樣的字跡,顯是出自同一個女孩。那小鬼又在吹氣了,沈奚局促地將它們塞回去,關上櫃子。 非禮勿視,非禮勿念,非禮勿深思。 她趿拉著拖鞋,跑上了樓,沒幾步又回來,將燈關上。 回去二樓房間,也顧不上什麼今日事今日畢了,直接關燈,睡覺。 如此下去。 一個月,兩個月,到第三個月……墨水的空瓶子堆滿了書桌。沈奚沒有丟掉它們,想作個紀念,就把用完的墨水瓶擺在了書架上。 她滿打滿算,將日子算到了最後一天。 沈奚把段孟和辦公室遺留的所有檔、病例都整理好,又分門別類地給他寫了說明。在那天,都交到段孟和手裡,竟也有不舍。她唯恐段孟和搞不清楚,耐著心,為他翻著說明,一頁頁講解。 段孟和是個喜歡玩笑的人,在這天倒話不多,只是聽她說。 她最後將辦公室的銅鑰匙放到桌上:「段先生,你要按時用早餐。」 段孟和在某些方面和她近似,一但心思在工作上,就會廢寢忘食。這裡的住院醫生有嚴格用餐時間,可段孟和早就是主治,不受約束,反而還不如住院醫生的生活健康。 條條框框,有時還是有用的。 「我一直想問你,」段孟和打開抽屜,收好那把銅鑰匙,「你和傅先生是假扮的夫妻?還是別的什麼?」 傅侗文叮囑過她,不要對外人說是男女朋友的關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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