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墨寶非寶 > 十二年,故人戲 | 上頁 下頁 |
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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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好,」沈奚笑,「進來吧。」 沈奚將兩人帶入一樓。她這幾日把那間屋子清理出了一半,正好招待人用。 兩人坐下來,那位先生笑一笑,說:「沈小姐,你剛才回國,可聽過『儲金救國』?」 她門都不出,從哪裡聽,只得禮貌搖頭:「祝先生,你給我講講好了。」 「是這樣的。」 那先生說,起先是一位愛國志士在他們《申報》開辦救國捐款,並個人捐贈財產的是十分之一,大概是四月的事。這人一宣導,得到了社會很大的回應,後來演變到號召「各省各埠,請商會發起,冀達人人愛國,人人輸金之目的」。 一開始是商會響應,後來社會各界都開始捐贈交款。 祝先生說著,將手裡厚厚一疊報紙遞給沈奚:「中國銀行,五天就收到兩萬五千元。」 沈奚接過,聽那人又說,有一位絲廠女工把自己數年積蓄都捐了,還有小孩帶著撲滿去,就連孤兒院也都節省膳食費,捐贈儲金。 「還有,在徐州,甚至有一位退伍的軍人,捐出了所有家當,」祝先生摘了眼鏡,激動地看著沈奚,「他甚至還當眾舉刀自刎,留下血書,號召民眾萬眾一心,救國抵日。」 她拿著那報紙,上頭就有這則報導。 「沈小姐,你不要介意,」祝太太抱歉地說,「我先生見你是留洋回來的,又在上海又這樣一套公寓,畢竟你曉得,我們都是租戶,而你是自己的房產。所以想對你講一講這個,希望你能影響到你的家人,多多支持這個活動。真是打擾你了。」 「沒關係,我也很願意瞭解這些,」她看出祝太太的尷尬,寬慰她說,「在國外,留學生們每日都在說這些。」 沈奚又說:「我還有一點積蓄,中國銀行是吧?等過幾日我也會去的。」 那祝先生是個愛國中年,想要影響多一個,便是一個。 夫妻兩人告辭,祝先生人走出去兩步,又折回來,說想到沈奚是個不喜歡出門的人,假若不方便去中國銀行,他可以代勞。沈奚一愣。 祝太太忙道歉,說祝先生是募捐魔怔了,簡直是在強人所難。 她笑著,目送他們離開。 沈奚將門關上。乍一清淨,她倚在門上,又開始想他。 其實祝先生是提醒她了,她的積蓄其實就是傅侗文給的錢,她也該出去找點事做,哪怕賺了錢捐掉,也比在這裡空等要好。空等不怕,怕的是她總記起他說的「假若三哥死了——」。 沈奚枕著厚重的木門,鼻子酸脹著,怔怔出了會神。 他真死了……自己…… 她的手指摳著門,心跳得重,又急,耳膜震動著,像有層水糊著。 門外頭,隱隱能聽見鄰里閒談著,刷鍋洗碗。 她努力不眨眼,想讓眼裡的水都儘量揮發掉,或者憋回去……可淚水在眼眶裡晃動了一圈兒,就壓不住了。魂一下都回來了,她該哭的,走時就想哭。也想回頭看一眼。 那天想做的事太多,像被人推著趕著,急著就拆散了。 什麼都沒做,兩人聯手都沒碰到。 §第一卷 第二十章 此去幾時還(2) 仁濟。這是她最先想到的地方。 想到就去了。 仁濟的樓比她想的要大,門庭若市。她進了門診大廳,找到一位護士,詢問這裡是否有一位叫「錢源」的先生。對方疑惑搖頭,說仁濟並無此人。 難道記錯了醫院名字?不會,這樣有名的醫院,聽一次就記得了。 沈奚想想,又問那護士,外科室有沒有剛下船回來的醫生?兩位,一位英國人,一位中國人。這回護士才笑了,說有的。 沈奚忙將煙盒交給護士,對方也熱情,讓她等在候診大廳。 未幾,英國人笑容滿臉迎了出來。 「我去帶你找他。」英國人說著,帶她去二樓找那位「錢源」。上了樓,剛好是下午背了陽,光線不足,走廊也沒開燈,有些暗。地上瓷磚倒是新,在這樣晦暗的地方,都泛著光。 英國人推開了一扇門。 裡頭一地白茫茫的全是紙。蹲在地上整理資料的男人背對著他們,他聽到動靜回頭,見到沈奚,馬上笑著說:「你果然來了。」 「我是來了,只是險些被人當騙子。」她「禮貌」地回。 「騙子?」男人恍然,直立起身,「哦,對,我對你用了化名。」 他又笑著,用濕毛巾擦乾淨手,對她伸出了右手,正式介紹自己:「鄙姓段,段孟和。」 沈奚象徵性和他握手。 「先說句抱歉,」段孟和指著沙發,「先坐下來,我會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 她雖被騙了,可想著自己也是有化名的人,也曾騙他說自己和傅侗文是夫妻。這樣兩相抵消,她還多騙了他一回,也就沒真生氣,順著他的意思,坐在了沙發上。 段孟和送走英國同事,回來,特地閂上門,為她遞上一杯茶。 他人在沈奚對面的椅子上落座,笑容漸去,似乎在想如何解釋,能更簡潔合理。 「在遊輪上,沈小姐身邊的那位先生心疾難愈,有留學背景,又是家在北京城的傅姓公子,我猜他就是傅家的三公子。對不對?」 沈奚抿起嘴唇來:「你如果想問他,那我現在就要走了。」 段孟和搖頭:「你聽我說下去。我隱瞞自己的真實姓名,就是因為猜到他是傅侗文,」他停頓半晌,說,「其實我和段家有點親戚關係,段祺瑞……你應該聽過。」 袁大總統的心腹?沈奚錯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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