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墨寶非寶 > 一生一世,黑白影畫 | 上頁 下頁 |
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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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道是假話,可又何必計較真假。好像過了剛才在房間裡的那獨處的兩個多小時,兩個人之間有什麼被打破了。 「看來,我不止撕掉你的衣服,還撕掉了你不太可愛的一面。」他舉了舉手中的玻璃杯,小動作是,隔著襯衫摸了摸自己被咬得那塊地方。她臉熱,忍不住踢他。 「你和你妹妹感情真好。」身邊人用英語表達羡慕。 「一貫如此。她喜歡偶爾和我鬥嘴,試圖挑戰我作為兄長的權威。但我更喜歡謙讓她,隨便她胡鬧。」他也用英語回答,表現的就是個合格的哥哥,絲毫不介意這些男人對她的追求。 而就在十五分鐘前,在房間裡,他還將滿是汗水的臉低下來,去親吻她的肩峰。 *** 她有多久沒好好睡一覺了? 從尼泊爾的那個小神廟開始,她就沒好好睡過,火車上也是輕易就熬了一個通宵,再到這裡。 溫寒這一夜睡得格外沉,甚至在夢中,屢次推開自己的莫斯科家中的小木門,看到一個男人的背影對著自己,她低聲用俄語叫他的名字,然而他一動不動,就是不回頭。 耳後有濕漉漉的觸感,把她從夢魘中拽出來。 她在半夢半醒中,仍沉浸在他不肯理會自己的傷情裡,身上就已經有男人的重量壓上:「早。」 「嗯……」她迷糊著。 她又「嗯」了聲。 「有沒有想過,要是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壞人?你怎麼逃走?」 她將所有聲音都壓在喉嚨口,聲音微弱:「去搶一堆印度人,然後被帶到警察局,總有機會逃走。」 隔著一道門,外邊有人在走動。 「好主意,」程牧雲低聲評價,隨後問,「知道他們去做什麼嗎?」他指得是門外走動的腳步聲,「還有半小時,太陽就要離開地平線了。河邊會有很多人祈禱,順便用河水清洗自己的業障。」 他的聲音真是輕柔,在無形中就縛住了你的意識。 不知道蛇在吞噬生物的時候是不是就是這樣悄無聲息,還帶著深入骨髓的,看似溫柔,實則能讓你窒息的致命纏繞。 他的動作可不像話語那麼溫柔。 甚至某幾個瞬間,她覺得自己會一輩子被他困在這個房間,死在這張床上。 在山谷的第一次他很溫柔,是在遷就她,顧及她的感受。後來在森林他只是為了給她驅寒,沒有任何個人感情。昨晚,則是她在主動。只有現在,在這個窗外漆黑一片的淩晨,這才是真正的他。 激進,直接,做任何事都不留餘地。 包括在這件事上。 當溫寒將手中葉子做成的小油燈放在水面,看著它混入數百盞祈福的油燈陣型裡緩緩漂浮向遠方時,還在想,自己初次喜歡上一個人,竟是這樣的經歷。除了名字什麼都不瞭解的男人,卻如此親密。 多不可思議。 此時,日出來臨。 面對著橘黃色的河面和地平線,所有人都開始虔誠祈福。不管是在石臺上坐著的人,還是赤身裸體在河中的人,甚至是放燈祈福的異鄉人,都靜默下來。 她看了看身邊站著的男人,程牧雲察覺到她的目光,回視,捉住了她偷看的動作。溫寒有些窘,忍不住抱怨:「你是不是隨時都能感覺到別人對你的觀察?」 「這是本能。」 「你知道我剛才在想什麼嗎?」溫寒輕聲說,「我在想……」如果他真是一個危險的走私販,自己和他的故事從會是如何的走向? 程牧雲像是一個完全沒有好奇心的人。 她的自問自答,甚至說到一半停下來的話,他都沒有追問,只是又看了她一眼後,繼續去看河面。 河中沾滿了當地婦女,有老的,也有年輕的,都在怪誕地反復潛入水中,直到渾身濕透,才心滿意足上岸。 她看著他的側臉,想:假如一開始,他只是個要騙色的男人呢? 一個還俗的和尚,借著副好容貌和身材,終日在尼泊爾騙那些來朝聖之旅的年輕女人?她在腦海中構想另一個故事走向。 兩個人沿著河邊,看到有很多垂死的乞丐,向過往的人伸出手。「他們在攢錢買燒屍體的木頭,」此時的程牧雲像是個盡職盡責的陪著女朋友遊覽異國的男人,「幾百盧比一塊。」 溫寒對他伸手。 「幹什麼?」他笑。 「老闆,給我點零花錢吧,」她彎了眼睛,「讓我去積點德。」她一路來所有車票都是他提前買好的,唯一那麼點盧比也都花完了,沒有護照,沒有任何行李,就像是個被他拐走的失足女人。 程牧雲被她的話逗笑。 在他眼裡,這個女孩慢慢地有了更多的生動表情。 要不是在高原和尼泊爾的兩次相遇,要不是她和王文浩在一起,讓他懷疑她的身份,兩人根本不會有交集。後來的身體交流,到現在,此時此刻,開始了真正的平凡生活交流,都讓他有意外驚喜。想要,瞭解得更多。 可惜沒時間了。 在山谷那個清晨,他是真想過,回到莫斯科,做個普通人,和她談一場戀愛也不錯。 可周克死了,所有的一切都開始脫離軌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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