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墨寶非寶 > 一生一世,黑白影畫 | 上頁 下頁
三六


  她目光中有了期望,或許,這個男人只想懲罰她忤逆了他,等到厭倦了就在印度放了她。

  程牧雲低頭看了看她:「我不可能放了你,要詛咒,就去詛咒你那個狂熱的追求者,是他讓你陷入現在的境地,過這種生活。」

  他說話的時候,給她喂了幾粒安眠的藥,手還在溫柔地撫摸她的頭髮,讓他們彼此看起來像是恩愛的小夫妻。

  到中午,他們終於進入一個破敗的地方,程牧雲敲開一個掛著臨時住宿的普通人家大門,開門的中年女人極為震驚,看到他臉上幾道明顯被尖銳植物劃傷的傷痕,還有他完全已經被泥土浸透,骯髒不堪的長褲。

  當女人看到他懷裡抱著的已經辨不出性別的人,很快明白過來,將兩人迎了進去。程牧雲熟練地用當地語言和這個女人交流著,解釋自己是自助遊客,在附近的森林裡遇到了猛獸……

  他說得簡練,而又誠懇。

  這個家庭的女主人不疑有它,很快將他們讓了進來。

  這個地方不大,最好的房間也沒有任何傢俱,僅有一張床和桌子的簡陋佈置,甚至沒有電器。

  「這裡每天只通四個小時的電,晚上不會有電,估計你要適應幾天。我現在給你們燒熱水,趕緊洗個澡——」

  中年女人將沒有任何被褥的床迅速鋪好。

  程牧雲彎腰,將懷中抱了十幾個小時的女孩放下來,在拿開蓋在溫寒身上的衣服時,中年女人聲音停住了,她發現溫寒在高燒,還在粗重地喘著氣。

  「她需要一個醫生,會不會是肺炎?她看起來很累,」女人皺著眉,終於有機會認真看到溫寒的臉,也勉強認出她是一個很年輕的女孩子,「可我們這裡沒有這種醫生……」

  「沒關係,我可以,麻煩給我們準備洗澡的熱水,」程牧雲說完,為了讓這個熱心的女主人不太懷疑,將隨身攜帶的急救包拿出來。

  女主人看著那些專業的針和消炎藥,相信了他的話。

  很快,就有熱水送到了房間。

  這裡雖然是臨時的小旅店,洗手間卻很簡陋,用來洗澡的只有木桶,和舀水的勺子。程牧雲將溫寒的衣服都脫掉,自己換上乾淨的當地人穿得長褲,坐在地板上,抱著她,給她小心沖洗著身體。

  溫熱的水,沿著她的身體,流到地板上,浸透他的長褲。

  溫寒慢慢醒過來。

  雙腿無意識地,微微扭轉著。

  她在發著燒,無法清晰辨別出自己是在夢裡,還是在殘酷的現實中。耳邊隱約都是隔著木板的交談聲,是聽不懂的語言……

  「不要動,」他低聲說著,隨手拿起地板上半瓶洗髮液,倒在她的頭髮上,又舀了一勺熱水,慢慢用手指揉搓著她的長髮,「讓我給你洗乾淨身體。」

  她聽到這個聲音,從半夢半醒中清醒過來。

  安眠的藥物,讓她耗去了所有力氣,喉嚨艱難地吞咽了下:「我們在哪兒……」

  「在住的地方。」程牧雲掌心裡都是揉搓出來的白色泡沫。

  他難得如此心平氣和,甚至可以說是刻意溫和地和她說話。

  溫寒感覺有熱水,開始慢慢沖洗自己的頭髮,然後是毛巾擦拭,從頭髮到臉,最後是身體。直到他扔下毛巾,從地板上站起來,光著腳將她抱上床,她未著寸縷,身上有幾處明顯的淤青。

  他為她裹緊被子,鎖上了門和窗,順便壓低聲音告訴她:「不要試圖逃走,這裡很偏僻,他們都聽不懂英文,你根本不可能和任何交流。而且,你已經試著逃走很多次了,都沒成功,對嗎?」

  她感覺到他說得不是假話,在他轉身時,下意識伸出手,抓住他的衣服:「你去哪兒,什麼時候回來?」

  沒有得到任何答案,他走得毫不留戀。

  甚至連遮體的衣服都沒給她留下來。

  夜晚女主人拿來一盞油燈,讓整個房間充滿了厚重而油膩的味道,她嘗試著用英文溝通,果然發現沒人聽得懂。

  甚至不知道程牧雲臨走前交待了什麼,女主人顯得有些躲避她,只給她留下了一杯用來吃藥的水。

  溫寒聽到門被再次鎖上的時候,失望和恐懼一瞬間又蒙上了心頭,她一把將桌上的藥瓶扔到地板上,趴在床上,忍不住哭起來。

  這裡明明不隔音,可是不管她哭得多歇斯底里,這家的主人都沒有任何反應。

  哭到累了,她又開始難受起來,只能又從床上爬下來,用一種小動物的姿勢,在地板上無助地找尋被自己扔掉的藥片。

  就著水吞下藥,她又回到床上,仰面躺著去看木屋頂上的黑色污漬。

  在二十幾天前,她還是個遊客。

  現在,她卻像個被人禁錮的女人,不知道面前這個男人想做什麼,要帶自己去哪兒,甚至什麼時候會死,她也不清楚。他會不會像那些新聞裡描述的一樣,或者真像他在最初那個小旅館裡說的一樣就是個走私販?

  或者,他會將自己當作奴隸一樣賣出去?

  或者,是人體器官買賣……

  這些胡亂的猜想,在止痛藥起作用的同時,也讓她陷入了沉睡。

  程牧雲深夜帶了新藥回來,推開門,就看到油燈的細小火苗在牆上拉出來的黑色影子,一動不動地,像是床上的她。他走過去,俯身去摸她的脈搏,很平穩,是睡著了,眼睛卻是腫著的,哭過。

  他看到她被輕薄的被子半遮住的身體,將身子俯得更深了些,鼻尖碰到了她的臉頰,溫熱,柔軟,因為多日奔波而有些粗糙的皮膚,在這一刻竟讓他難以自持。

  可憐的小女人。

  他竟然感覺了內疚。很陌生的心理活動。

  他掏出個小塑膠袋,用酒精棉擦拭她的臂彎內側,將剛剛買來的消炎藥打入她的身體。

  然後,悄無聲息地脫掉髒破的外衣,側身上床,將她撈到懷裡。

  §第19章 密不透的光(2)

  「你知道『命』是什麼嗎?」身邊的人自言自語,坐在破敗小神廟內的石階上,「就是「人一叩」,當你終於意識到你抗爭不過它的時候,自然就會……心甘情願叩首信服。」

  「哦?是嗎。」程牧雲一雙眼睛裡跳躍得都是他那種獨特的笑,不屑一顧,這麼說也不太確切,應該是永遠都在以旁觀的姿態審視你。

  孟良川挑眉,歎了歎:「我這是在為我國的首相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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