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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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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他部隊食堂吃飯,大家在喝酒,她很識相不打擾,反倒聽高海說了好多他們平時做的事。他們的路隊精通英蒙俄,那幾個中隊都是海陸空三棲作戰,又會拆彈,繪圖,繪人像……這樣的人血是燙的,心是忠於祖國的。 你涼了他的血,掏走他的心,就不是他了。 「你要讓我去做這行,估計不行,我心理素質不好,當初高考就怯場了,第一場考試大腦空白了半小時才好……可你去做,我沒有任何意見。高中我們分手和這次不同,那時候情況特殊,而且年紀小,一想到你幾年、十幾年都可能不回來就受不了。別怪我……」 「沒怪過。」 從來沒有。 痛苦有,但沒怪過。 歸曉又抱著他膩了會兒,發現在沙發上睡也不錯,路炎晨將個茶杯端過來,喂了她一口水,剛泡沒多久的普洱。她品著這味道,心想:很好,他根本就不是反恐的,是搞刑偵的,連那麼多罐子茶葉放在哪兒都是什麼茶,全摸得一清二楚:「你怎麼想起泡茶了?」 「口渴。」 其實是看她從回來就從冰箱找飲料,沒喝過熱水,特地給她泡的。 「你要喜歡喝普洱,」歸曉被溫熱的水潤了嗓子,倒是開心,「我明天去多弄點好的。」 路炎晨笑了聲,見把她喂水喂挺高興,在正事上也算互相領會彼此的意思了,也沒再耽擱。將她的下巴捏了,去親她,普洱的香氣攪在口腔裡,唇舌上。實踐出真知,他如今算是能理解為什麼每次有家屬去隊裡,無論何時推開那些人的門,總能撞上突然從在床上膩乎親熱的一對兒—— 呼出來的灼人氣息就在她耳根子邊上。 他將毯子掀開,毯子邊沿的細穗撩得歸曉脖子癢:「……困了都。」 路炎晨哂然一笑,將手摸上自己的皮帶:「不想?」 …… 歸曉哪還有心思想他有多討人厭,心跳得七七八八,語無倫次地應著:「想,想……」 …… 再醒來,她裹著自己床上的被子睡在沙發上。昨晚折騰得狠了,死活不讓路晨再動自己,兩人就窩在沙發上睡了整夜。撐著手臂起來,張望起身,人不見了。 包好的餃子在桌上,生的,壓好一張紙條。順便醋和辣椒醬也擺好了,歸曉記得她家裡的辣椒醬早沒了,估計是他現去買的。 紙上的話倒是簡單:去報到,晚上回來。路晨。 路炎晨過去的字她熟悉,如今再看這紙上的,倒像出自他人之手。當過兵的人大多會練練字,很多地方都有這種風氣,個頂個的硬筆字標板,估計又是這十幾年的變化。細微的,每一處都變了。 可「路晨」兩個字卻是實實在在的,落款在那裡。 §第二十九章 昭昭赤子心(2) 第一天報到,領導沒給任何喘息的機會。 課表上,路炎晨排了整整一上午的課,照他的理解是,上邊壓根沒有考慮過他這個前反恐中隊長會不來報到的問題。好像註定的,他要來,一定會來。 幾個教官裡,有個是路炎晨的老熟人,缺了一隻手臂,是2000左右在長沙一個甜品店排爆時被廢掉的。路炎晨進去時,人家正悠哉哉地喝茶,見著路炎晨一樂:「路隊,來了啊,就等你了,」說完,將手裡的一份規章制度推過去,「十分鐘,背下來,今天上邊說了,你打頭陣見新學員,先要背這個。」 路炎晨對餘下幾個肢體健全的教官頷首招呼,掃過去。 十分鐘後。 炙熱的陽光落在眼皮上,七十個人都在立正等待。 年輕男人居多,只有最右側有一列女孩子。 操場前方,六個身穿簡單黑色外衣的男人,戴著統一樣式的黑色帽子,沒任何標識,走到眾人面前,站成一排,比這些學院的站姿稍許隨意了,可帽檐陰影下那六張不同的面容都很嚴肅。 右手側,路炎晨走到學員佇列前。 背對著身後的幾位老師,面對面前這些尖子生。 「各位,我們六個人就是這學期要帶你們班的教官,可以叫我們教官,也可以叫老師。我本人姓路,路炎晨,你們拿到的課程表上有我的名字。今天初次見面,在未來八個月培訓期間,你們會更瞭解我。接下來,很囉嗦一段話,這些在規章制度裡都白紙黑字寫著,但我現在必須一字不落背一遍,否則我們幾個都要被扣工資。」 底下,有不少人想笑,屏住了。 「這裡不是軍校,所以,要求會比較輕鬆。聽好,記住,背下來,」路炎晨嘴角也似乎帶著笑,很快隱沒,「首先著裝。培訓期間要穿制服,制服要成套,不同季節制服不允許混穿。課時,統一穿制式皮鞋,不允許出現拖鞋、布鞋或赤足。皮鞋顏色棕或黑,男人鞋跟不得高於三釐米,女人不得高於四釐米,不得穿白、花色配襪,鞋要保持光亮。」 「對於制服,我們允許在換季期間更換衣服,三月一到五日,換春裝,五月一到五日換夏裝,十月一到五日換春秋裝,十二月一到五日換冬裝。集體活動,必須著裝統一。」 「其次是一些小規矩。邊走邊吃東西,不允許,在公眾場合和禁止吸煙區域吸煙,不允許。身穿制服,不得出現如下行為:挽臂、摟腰、搭肩、插兜、袖手、背手、席地而坐、嬉笑打鬧或高聲喧嘩,」他略停頓,提高一度音量,「都清楚了嗎?」 眾人齊聲:「清楚了!」 「好,囉嗦完了,還有一句話,是我個人送你們的。當年我加入反恐一線,老隊長就送了我們一句座右銘,希望各位也能找到自己的那句話,未來寫在遺書結尾,很提氣。」 他說完,微微地笑了笑。 眾人見教官笑了,曬了半小時的熱燥都有了發洩口,都笑起來。 「路教官的話是什麼?」有女人的聲音問。 他說得很慢,一字字,很慎重:「千家炮火千家血,一寸河山一寸金。」 一瞬安靜後。 「這句我要了!」有人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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