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於七十年代(2)_蘭思思

二

　　薑偉品嘗著紅茶，對嵐嵐笑了一笑，「我外婆家以前也在那兒，我老去玩的。那邊有條小河是吧？」

　　嵐嵐欣喜地直點頭，「是啊是啊。我小的時候，河裡的水可清了，都看得見魚，我還在那裡面學過游泳呢！」

　　薑偉眨眨眼，「我也在那兒遊過，說不定咱們以前就見過，只是不認識而已。」

　　嵐嵐抿著嘴樂，感覺與帥哥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要真是那樣，兩人該多有緣分啊。

　　「現在不行了，河水黃得像摻了顏料似的，再也看不見魚了。」嵐嵐不無遺憾地加上後續。

　　「是啊，那附近有個鋼廠。」薑偉顯然也對此瞭若指掌。

　　涉及環保問題，兩人一時沉默。

　　嵐嵐率先回過神來，「我們好像扯遠了吧？」

　　薑偉這才也笑起來。

　　交代完了過去，該談現在了。

　　「聽曹工說，你是負責MS整個華東區operation（運作）的？」還是薑偉掌控著主動權。

　　趙嵐嵐抿了口茶，點頭道：「是啊，所以跟曹工他們很熟。你們公司又是我們在華東的最大客戶，我記得上半年裝新設備的時候我還去過你們公司現場呢，就是沒見到你哦。」

　　薑偉笑著說：「我在TEF二部，我們線上不用你們的設備，你當然見不到我。」

　　趙嵐嵐眨了眨眼睛，「TEF？」

　　關於他的背景，其實曹宇翔都跟她粗略地介紹過，但趙嵐嵐同學當時光顧著欣賞姜帥哥的英姿了，曹工蚊子似的嗡嗡聲壓根一句沒進耳朵。

　　見她一副不解的樣子，薑偉耐心解釋道：「就是Technical Engineer Function（技術支持部），我屬於這個部門的第二組。」

　　「哦，明白了。」趙嵐嵐一臉長了學問的欽佩，「那你具體是負責什麼的？」

　　「我是PE工程師。」

　　這回趙嵐嵐沒露出傻相，直接猜測，「PE？ Project Engineer（專案工程師）還是Product Engineer（產品工程師）？」

　　薑偉又笑了，「都不是，是Process Engineer（工藝工程師）。」他不禁搖頭，「大公司就是縮寫太多，有時候連自己公司的人都搞不清楚，更別說外面的人了。」

　　趙嵐嵐立刻點頭附和，「是啊是啊。季度末我們做報告的時候，我一不留神在表格裡用縮寫的AMT來代替amount（金額），沒想到開會的時候，我老闆還謙虛地請教我是什麼意思呢。」

　　薑偉朗聲笑起來，「幸虧你沒寫ATM，否則就成提款機了。」

　　會談越來越呈現出愉快的狀態，趙嵐嵐笑吟吟地盯著帥哥，耳旁卻傳來心底某個小奸人邪惡的笑聲——「嘿嘿，這回我可賺大發啦！」

　　薑偉看著面前活潑的趙嵐嵐，心裡卻不能不忍住笑意。此時的她跟初進門時簡直判若兩人，剛才那仿佛不是真人，活脫脫是在舞臺上唱戲呢，一舉手一投足都透著凝重，就差甩兩下水袖了。

　　只是又有些疑惑，怎麼看她都不像一個掌管著上百號人的區域經理啊！素聞MS公司用人唯賢，但一個年僅二十五歲，看上去還像個小丫頭的女孩也能當部門經理，這不能不讓人跌破眼鏡。或許，她有什麼高人之處也未可知……

　　這麼想著，他不由得問：「趙小姐，管理一個一百多人的團隊應該會很辛苦吧？」

　　趙嵐嵐怔了一下，隨即釋然一笑，「也沒什麼，就是統計數字，做做報表而已。再說了，我就是一後勤助理，雖然要協助前線，但沒有銷售額壓力。那些數位什麼的，有區域經理操心呢，還輪不上我。」

　　薑偉目光一滯，遲疑著，小心翼翼地問：「你難道……不是MS大中華區華東區域的Operation Manager（運作經理）Maggie Zhao嗎？」

　　「啊？」趙嵐嵐險些被一口茶嗆死，這玩笑可開大了，「怎麼可能！我們老闆是趙麗文！四十多，孩子都快上高中啦！」

　　不過這種誤會倒不是第一次了，趙嵐嵐跟老闆同姓，又同為女性，而老闆常年待在上海總部，像Z市這樣的辦事處一年也就輪轉著來個三四回。經常有初來乍到的客戶去他們辦事處參觀洽談，一聽介紹時都會眼前一亮，攥著嵐嵐的手，熱情地稱呼她「趙經理」。這次也不知道曹宇翔那傢伙是怎麼跟人介紹自己的，他平常說話就哼哼哈哈地不甚清晰，牛頭不對馬嘴的事也沒少幹！

　　然而，薑偉眼裡瞬間閃過的黯淡的光芒讓趙嵐嵐啼笑皆非的心情一下子跌落深淵，因為她猛然間意識到了一個問題——薑偉很有可能是沖著那道他錯誤添加在自己頭上的「光環」才肯出來見自己一面的。

　　接下來的對答更證實了嵐嵐的猜測。

　　「你……是不是失望了？」她雖然不想問，卻按捺不住不得不問。

　　薑偉沉寂了好一會兒，在她急切的目光中，垂著眼簾，低聲道：「我很意外。」

　　在包廂門口，趙嵐嵐望著與自己一起走出來的姜偉時，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果然，沒走兩步，他就禮貌地說：「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間，你……」

　　她立刻識趣地搶著道：「那我先走了，你忙你的。」

　　本來還想美美地與他暢談「未來」呢，沒想到這麼快就死在了「現在」上！

　　他眼裡流露出一絲淡淡的歉疚，這讓趙嵐嵐頗不是滋味。眼瞅著他消失在走廊拐彎處的背影，她有種說不出的沮喪，仿佛在夢中吃蛋糕，就快到嘴邊了，卻無端被人喚醒。

　　一轉身，沮喪又被憤懣替代——這年頭，本以為只有美女才會待價而沽，想不到帥哥也是。白長了一副好皮囊，居然這麼勢利淺薄！那股子怨氣攢吧攢吧，最後就全落在了「媒公」曹宇翔的身上。

　　她依舊沒去等電梯，一邊從樓梯上往下走，一邊咬牙切齒地在手機裡搜尋曹宇翔的號碼，鐵青著臉，準備臭駡他一頓。

　　只顧低著頭走，不期然跟下面踱上來的某個客人撞了個滿懷。她習慣性地先道歉，「對不……」話沒說完，就卡殼了。

　　面前站著的人有一張白淨的臉，五官清俊，中等個子，有股篤然的閑定氣質，那張似曾相識的臉上，一如既往地掛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趙——嵐嵐！」對方顯然腦子比她轉得快，早已笑呵呵地叫喚出聲。

　　她臉上的錯愕迅速被驚喜覆蓋住，如果不是在樓梯上，她幾乎要跳起來了，完全不顧形象地大嚷了一嗓子，「哎呀！原來是二師兄！」

　　徐承聽到這熟悉而親切的稱呼也是笑意盎然，但很快就出其不意地伸手在她頭上敲了個毛栗子，「都什麼年代了，還二師兄呢，不知道這個叫法現在是用來罵人的？」

　　趙嵐嵐哪裡管這些，只喜不自勝地追問下去，「咦，不是都說你在上海嗎？怎麼突然回來了？」又很快做恍然大悟狀，「哦，我明白了，現在是聖誕，你回來度假的對吧？」緊接著感慨，「咱們有三年沒見了吧？你一定每年都回來。這還是我頭一回在大街上碰見你呢，緣分啊緣分！」

　　當年，趙嵐嵐以超過分數線僅十分的微弱優勢躋身於全國名校F大中文系，在遠離父母視線的廣闊天地中獨自生活的她自然是樂不可支。無奈父母不放心，拐了幾個彎，打聽到一位昔日同學的女兒恰巧也在F大的工學院讀大二，於是托了她照應著嵐嵐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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