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於七十年代(1)_蘭思思

一

　　上篇閨中歲月

　　第一章一場「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的相親

　　那座茶樓一點兒也不起眼，略顯粗陋的門庭外倒是擺了一棵挺喜慶的聖誕樹，琳琅滿目的裝飾物中有一塊頗為醒目的招牌，花枝招展地提前書寫下了新的年份和祝願——Happy New Year 2004！

　　趙嵐嵐在推門而入的一刹那就被凹凸不平的花崗岩臺階絆了一跤，多虧迎賓小姐及時扶住了她，她才免遭以頭搶地的狼狽。

　　而她直起腰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檢查腳部狀況。謝天謝地，沒崴到腳，否則今天可就慘了！

　　無論如何，這對她來說是一場意義重大的約會。

　　包廂在三樓，趙嵐嵐沒有跟著迎賓小姐去乘電梯，而是選擇了爬樓，因為可以爭取時間將潛伏在喉嚨口的那股緊張的氣流緩解掉一些。

　　二樓的平臺處赫然貼著一面清晰的大鏡子，四下無人，趙嵐嵐立刻在它面前畢恭畢敬地站定，最後審視一下自己即將出場的容貌。

　　圓臉，大眼睛，鼻子也還算周正，嘴唇稍厚，但自從演藝界出了舒淇後，這種唇形也開始屢遭褒獎。正值冬季，她沒有穿笨拙的羽絨服，而是穿了一件輕便的米色毛衣，外面罩著深色格子呢大衣，脖子上的碎花羊毛薄圍巾挑出了一抹豔麗的亮色。下半身穿得非常清涼，僅著一雙黑色閃亮的長靴。她身材可人，雖然離傾國傾城的美女還差著一截，但整體看起來還是挺賞心悅目的，除了——

　　打小就有不少人誇趙嵐嵐長得好，然而，還沒等她從陶醉中清醒過來，她母親就會在一旁謙遜地說一句：「這丫頭就是長得太黑了。」

　　也許是因為母親謙虛過了頭，進高中後，趙嵐嵐的麥色皮膚不但沒有改觀，連帶長相也日趨平庸起來。當然，這也沒什麼不好，誇的人少了，她也可以少受些母親的刺激——母親大人總能在別人的不吝讚美後挑一堆女兒的毛病，並大方地公之於眾。

　　情不自禁地歎了一口氣，但趙嵐嵐很快就清醒過來——此時此刻，絕對不能失掉自信。她學著韓劇中的女孩，對著鏡中的自己，怒吼一聲：「加油！」

　　手一張開，才發現掌心隱約有汗，以至於那張可憐的聯絡憑證幾乎被捏成了紙漿。

　　並非第一次相親，二十五歲的趙嵐嵐在這個「行業」也算得上身經百戰了。二十四歲生日剛過完，她就被性急的母親雲仙像趕鴨子一樣押著去參加了形形色色的相親會，理由是母親某同事的與嵐嵐同齡的女兒已經是孩子他媽了。

　　有錢的，沒錢的，當官的，平民……次數多了，趙嵐嵐跟閨蜜董曉筠笑稱見過面的男人都夠得上畫一幅《清明上河圖》了。

　　而這一次的相親又與往日絕對不同：其一，這次不是由母親主導的，相反，雲仙還竭力反對，因為她早已替女兒相中了一個家世清白的公務員，但趙嵐嵐同學卻絲毫沒有感覺。為了早日打消母親的妄想，她不得不自力更生，從自己的管道尋求新的目標。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對方是個大大的帥哥！

　　當她懶洋洋地瞟向曹宇翔遞過來的相片時，她眼裡隨即閃過一道耀眼的光芒，那種驚豔跟驚訝完全表露在了臉上。她結結巴巴地問：「曹工，你——你確信他不是來自演藝界？」

　　不是那種所謂的藝術照，也絕對沒有PS過，只是那帥哥隨便往公園的某個角落一站，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生活照而已。但是，那五官，那眉眼，那心不在焉的神態，簡直就是吳彥祖與梁朝偉的組合！

　　「把口水擦擦。」曹宇翔得意揚揚地想從她手上把相片拿回來，扯了一下居然沒扯動——小丫頭捏得忒牢，遂作罷，拍了拍手，「怎麼樣，大小姐，見一面吧？」

　　她記得當時自己只會喃喃重複那一句：「天上真的掉餡餅了。」

　　趙嵐嵐在門口調勻了呼吸，這才敲門進去。包廂裡當然只有一個人，就是今天的男主角——姜偉。

　　「你好，嗯，是姜先生吧？」她淺笑盈盈地跟面前這位比照片上更迷人的帥哥打了聲招呼，心裡比中了福利彩票還狂喜，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卻不忘密切注意對方的神色。

　　姜偉抬頭看她時，既沒有眼前一亮也沒有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很客氣地回以一笑，「你是——趙嵐嵐？」

　　她連連點頭，仍站著不動——得遵守淑女規矩。

　　薑偉這才起身，嵐嵐立刻注意到他不僅臉長得英俊，且身材頎長，胖瘦相宜，穿著雖普通，卻怎麼也掩飾不了奪目的氣質。

　　「快請坐吧。」他朝她伸手示意，每一個動作都是如此妥帖優美。

　　趙嵐嵐依言坐下，緩緩抬首，眼眸清亮專注，「真不好意思，讓姜先生久等了，來的時候塞車。」

　　「哦，你到得很準時，我也只不過比你先來了五分鐘。」他謙和地微笑，沒有一絲傲慢，嵐嵐忍不住又在心裡給他噌噌加了幾十分。

　　「對了，你想喝什麼？」一本茶譜冊子隨著他的說話聲遞了過來。

　　趙嵐嵐立刻擺手，眯了眯眼睛，慢聲細語地說道：「我對品茶不是很在行，要不然就依你的口味點吧，我沒關係。」

　　再三承讓後，她還是力拒。姜偉無奈，「其實，我也不在行……要不，我們來一壺祁門紅茶，你覺得如何？」

　　「我沒問題。」趙嵐嵐矜持地再笑。

　　等茶的當兒，又是一番你來我往的客套。嵐嵐對自己今天的表現很滿意，雖然面部肌肉有點累。

　　終於，茶斟上了。

　　薑偉忽然朝她笑了笑，笑容裡竟帶著一絲靦腆，「我們能不能別這麼客氣啊？我都不太習慣。」

　　趙嵐嵐正緊繃得犯暈，聽他如此一說，頓時愣了幾秒鐘，啞然失笑道：「我還以為——」下半句話被她自己及時和諧掉了，只在心裡滾了一遍——「你喜歡溫文爾雅的淑女呢！」

　　隨之而來的是渾身的放鬆和心情舒暢，她像醍醐灌頂似的清醒過來——敢情對方跟自己一樣難受。既如此，最好。她也是直爽的性格，如非因為曹宇翔的那番誤導，也不至於搞得這麼正襟危坐的。

　　「你是七八年的？」姜偉溫文地開口問她。

　　「是啊。你呢？」

　　「我七七的。」

　　「呵呵，我早上一年學，我們同學裡有小一半都是七七的呢。」

　　「你家住東城區？」

　　「嗯，搬過去才兩年。以前住北郊，後來擴建馬路，就把我們那一帶的老房子全拆遷掉了。」

　　毫無新意，中規中矩的查戶口式盤問與以往的相親茶話會如出一轍，但因為此刻面對的是這樣一個炙手可熱的帥哥，嵐嵐絲毫不覺得鬧心煩躁。她唯一忽略的就是光顧著回答他的問題，竟忘了自己同樣有盤查對方的權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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