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蘭思思 > 生於七十年代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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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學姐倒也實在,一到週末就拉嵐嵐出去玩,順便也帶上了董曉筠。什麼學生會、老鄉團、課外興趣組……跟走馬燈一樣,忙得嵐嵐眼花繚亂。兩年下來,本院系的同學都還瞅著面生呢,倒在工學院裡混了個臉熟。徐承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的。他也是Z市人,當時讀大四,據說本科是以Z市理科狀元的身份進校的,是工學院裡叱吒風雲的人物,不僅成績優異,深得教授們的青睞,還以其斯文俊朗的外表成為學院女生中公認的偶像級人物。據說他被保研已是鐵板釘釘的事了。 沒多久,學姐所在的宿舍跟徐承所在的宿舍居然攀上了聯誼互助小組。這種民間組織的真實用意,除了像趙嵐嵐這類後知後覺的同學,基本稱得上是路人皆知,大家參與的積極性也都很高。一時之間,兄弟姐妹相稱之風盛行。 徐承恰好排行老二,便被尊了個「二師兄」的名號。而趙嵐嵐因為常去學姐宿舍廝混,順理成章地當上了小尾巴,跟著她們一起「師兄師姐」地亂喊。 雖然她這個小師妹是冒牌的,但因為在所有人中年紀最小,性子也最耿直,每每搞活動都少不了給大家添些精彩的笑料,甚得眾兄姐的喜愛。徐承當年最大的愛好就是不露聲色地逗這位同鄉小師妹開心,往往別人已經在哧哧壞笑了,嵐嵐同學還兀自蒙在鼓裡。 一年半大學混下來,嵐嵐的成績慘烈如故,連情商都沒有顯著進步,最開心的事也不過就是跟董曉筠一起逃了輔修課,在學校操場上曬著太陽嗑瓜子、聊八卦。直到大二上半學期,她突然收到某位師兄遞來的情書,一時心慌意亂兼春心萌動,這才腦袋開了竅,覺得在大學不談場戀愛實在是愧對平生。然而,鑒於對方長得實在有點兒抱歉,她最後還是很抱歉地拒絕了。 後來…… 「我上個月剛回Z市,以後就在Z市工作了。」耳邊傳來徐承的聲音,一下子攪亂了嵐嵐越飄越離譜的思緒。目光掠過徐承的臉時,她不期然抓住了一層薄薄的尷尬,轉瞬即逝。 「啊,真的呀?」嵐嵐無限訝異和惋惜,「上海多好啊,發展機會那麼多……」 徐承研究生畢業後先進了上海的某家研究所工作,一年後又被一家外企挖走,再然後,他的光輝事蹟就徹底淡出趙嵐嵐的視野了。 嵐嵐的遺憾口吻令徐承有些不舒服,但他並未表露出來。而嵐嵐也將本應用在相親面談中的各式問題原封不動地搬到了此處,很有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架勢。「那你現在哪家公司?」 徐承也沒想瞞著她,「德克。」 嵐嵐震愕得連下巴都要垮掉了,「天!那是我們最大的客戶!我在MS啊,二師兄!」一涉及公事,她的神經立刻就發達起來,激動地嚷,「快告訴我你的手機號碼,以後還得請你多多關照呢。對了,你在德克具體是負責什麼的?是工程部還是生產部啊……」 她要瞭解的資訊實在太多,徐承看她那副經年不變的咋咋呼呼的模樣,又好氣又好笑,指了指樓梯下方的平臺,「咱們去那兒說吧,站在這裡擋人家的道。」 嵐嵐邊走邊麻利地把他報出的一串數位輸入手機存好,正待細細拷問,徐承卻已經反守為攻了,「你來這兒幹什麼呢?」 這一問著實將了嵐嵐一軍,她猛然醒悟,含糊其詞地說道:「我,那個……咳……來這裡是為了……」 仿佛老天爺安排好了似的,身後很配合地傳來了腳步聲,緊接著是薑偉的聲音,帶著同樣的詫異,卻不是對她說的,「你好,James!」 嵐嵐偷偷撇了撇嘴——又一個愛走樓梯的來了。 雖說這年頭相親不是什麼丟人的事,但要她當著徐承的面承認還是有點兒難堪的。況且,這次的會面又是以己方失利而告終,無論如何,她都覺得有掩蓋的必要。 於是,趁著那倆人打招呼的工夫,她連身子都沒轉,就倉促地對徐承揮了揮手,「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哈!下次一定請你吃飯。拜拜啦,二師兄!」 匆匆跑下樓梯,就此溜之大吉。 徐承只不過眨了下眼,那個熱熱鬧鬧的小師妹就沒了蹤影。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一揚首,恰好捕捉到薑偉臉上一絲微妙的尷尬,再回想剛才看到趙嵐嵐面龐上的酡紅與赧然,立時頓悟,詼諧地調侃道:「世界真小啊!」 薑偉對這位才來不久的新同事的打趣心知肚明,也不多語,乾笑道:「我先走了。」 一進門,富大明就以一個誇張的擁抱上來迎接徐承。 徐承趕忙閃到一旁,笑道:「怎麼搞起這套肉麻的形式主義來了。」 富大明撲了個空,甜蜜的笑容卻絲毫不減,「哥們兒,歡迎歸來!」 兩人的手掌在空中嫺熟地對擊,顯示出多年的默契。 「回來跟爸媽一起住還是另租房啊?」富大明問。 「一個人,住我爸媽那兒。他們都在加拿大給我哥帶孩子呢,短期內不會回來。」 「呵呵,過得挺滋潤嘛。」 富大明是徐承的發小,兩人從小學到初中都是同校同學。當年還住在石皮巷的時候,左鄰右舍有一群年齡相仿的孩子,沒事成天在一起瘋玩。富大明和徐承是其中最為活躍的兩個,什麼滾鐵箍、鞭陀螺、打沙仗,甚至連女孩子玩的丟沙包、跳皮筋他們也都樂意去摻和一腳。在那個物質嚴重匱乏的年代,屬於孩子的快樂似乎反而比現在還要多些。 富大明個子高,塊頭大,久而久之就成了孩子王。而實際上,出餿主意最多的反而是他身旁那個長得比較清瘦的徐承。 徐承的父母都是高級知識份子,母親在Z市的某專業學府教英美文學,父親當時是文化局的二把手。夫婦倆為人隨和寬厚,對兩個兒子也採取一貫的放養態度,並不似一些望子成龍的家長那樣把孩子看得死死的。長子徐繼完全繼承了父母的優點,不僅憨厚老實,而且學習成績優異,從來不需要父母擔心。徐承一直覺得哥哥將來會去當個科學家什麼的,雖說他後來以技術移民的身份去了加拿大,又娶了個加拿大華裔做老婆——比當初設想的差了那麼一丁點兒,也算沒白讀這麼多年的書。老大很有良心,在那邊紮下根來後,見早已退休的父母在家無人照顧,便執意把他們接過去盡孝心。 徐承比哥哥小兩歲,卻與他完全相反,整個兒一淘氣包,學習不壞也不好。父母倒也不拿他跟哥哥比,他能少在外面惹禍就算不錯了。 小學升初中後,徐承不知怎麼忽然開竅了,不僅人變得斯文了起來,學習成績也噌噌地往上躥,而且再也沒有下來過。 富大明後來就老抱怨他說:「咱們那群人裡頭,數你變化最大。你怎麼就跟突然轉性了似的,搞得我手足無措了都!」 徐承徹底退出後,富大明沒了軍師,也就懶得再混跡下去。沒幾年,巷子改建,當年看著挺牢固的小團體到底還是分崩離析了,許多人從那以後就沒再見過第二面。想不到時過境遷,原本的破巷如今已一躍成為Z市最熱鬧繁華的中心商業區。 喝著清茶,徐承環顧室內,故意皺眉道:「你大小也是個老闆了,怎麼請我到這種地方來啊?再次也得去酒吧喝一杯才盡興吧?」 富大明將手上的茶杯一頓,深沉地說:「這兒清淨。」 徐承嗤笑,「打光屁股那會兒認識你,你就不是個好清淨的人,跟我裝什麼裝!」 富大明也笑了,「還是你瞭解我。實話跟你說吧,是家裡那位不讓啊。」 徐承品著茶,睥睨他,「嫂子看得這麼嚴?」 富大明立刻愁眉不展,「你是不知道結個婚有多痛苦。現如今還添了個孩子,更是鬧得一日不得安寧。本來呢,是應該請你去家裡坐坐的,唉!實在是太亂了,根本沒法安靜地說會兒話,只能約在外邊。出來的時候,老婆千叮嚀萬囑咐不許喝酒,沒辦法,只能請你喝茶來了。聽我一句忠告,能不結婚就別結婚,萬一結了婚,能不生娃就千萬別生娃。女人跟小孩,就一個字:煩。」 「當初也沒人拿槍逼著你啊。」徐承哼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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