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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秋開雨的眼中湧現出來的是從來都不曾出現過的柔情,眼角似乎也微微的有些濕潤。嘆息的看著倒在自己身體上哭的一塌糊塗的謝芳菲,沒有說話,只是用手一遍一遍,輕輕撫摩著謝芳菲的頭髮,然後將她抱在懷裡,任她盡情的發洩。倆個人就這麼挨在一起,直到謝芳菲哭累了,沒有力氣了,才抬起頭看他,雙眼通紅,滿臉的梨花帶雨,眼神纏綿,情深意重。

  秋開雨的心就算是鋼鐵煉成的,此刻也全都化成了繞指柔,伸出手緊緊摟住謝芳菲,下巴靠在她的頭頂上,所有莫名的心緒,一時間紛湧而至。就這麼無聲勝有聲的隔了半天,秋開雨才低聲嘆息的問:「芳菲,你究竟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將我從重重的包圍之下救出來的?」

  謝芳菲將頭埋在他的胸前,聲音有些悶悶的說:「容情幫著我將你救出來,我擔心追兵的追捕,所以沿著漢水一路北上,然後就帶著你逃到洛陽來了。今次是陶弘景陶大師救了你的命。」秋開雨有些詫異的看著她,想要說什麼卻沒有說出來。陶弘景居然肯救自己的命,不知道謝芳菲是怎麼做到的,想必吃了不少的苦。謝芳菲這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帶著重傷不醒的自己,這一路上,從南到北,千里迢迢,其中的苦楚自不必說,秋開雨想到可以想像的出來。謝芳菲對秋開雨的這一番情意真是天可憐見,,就是頑石也要落淚。

  謝芳菲忽然想起陶弘景說他武功已經全廢了這件事情,心裡慌亂起來,不知所措。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告訴他,他這麼一個生性孤傲的人,生怕他經受不住。歷盡千辛萬苦的,好不容易,直到剛剛才救活過來,知道這件事情後恐怕又不知道又會發生什麼變故。

  腦中飛快的運轉起來,於是想到另外一件事情,希望可以使他重新振作起來。從秋開雨的身上爬起來,隨便披了一件衣服,然後就要出去,忽然像是想起什麼來,又回頭對他笑一笑,交代似的說:「我出去拿一下東西,馬上就回來。你先一個人在這裡呆一下好不好?說著就走了出去。

  秋開雨等她走後,才試著運起全身的功力,臉色大變,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雙手,一生當中,從未有過的悲憤瞬間如毒蛇一般緊緊的將他纏繞,下一刻似乎就要窒息。簡直不敢相信,又試著凝聚丹田之間的真氣,依然毫無反應,反而觸動內傷,一時間痛的冷汗涔涔,全身麻痹。若不是他意志力一向無比堅強,此刻恐怕早就已經昏死過去。心頭還來不及有更多的反應,謝芳菲已經急急忙忙的推門而入,手裡抱著當日特意繞回蕭府取的銅罐子。

  秋開雨雖然悲憤不已,還是習慣性的馬上就將自己的情緒隱藏起來。心裡其實也不希望看見謝芳菲為了自己神斷魂傷,無可奈何的樣子。只不過,心思早就已經不在此處了。

  謝芳菲仍然無所顧忌的爬到床上,扯住被子大叫:「外面好冷哦。」快速的鑽進去,一邊興奮的說:「開雨,你知不知道這個罐子裡裝的是什麼東西?」見秋開雨沒有反應,還以為他重傷初醒,體弱氣虛,沒有力氣回答的緣故,兀自討好似的笑說:「你絕對猜不到的。裝的就是太月令哦,有沒有很驚喜?」一臉期待的看著秋開雨。

  秋開雨聽到太月令這個名字,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臉上立刻重新恢復往日鎮定自若的神色。用手接過銅罐,搖晃了一下,感覺裡面有液體撞擊的聲音。有些疑惑的問:「可是我為什麼感覺不到它的靈氣?」一時間也將自己武功盡廢的事情忘記了。

  謝芳菲根本就沒有往這個方面去想,看著秋開雨,神情有些得意的說:「那自然是因為我在罐子裡作了手腳啊。我聽李存冷說過,太月令非常的神奇,甚至有人可以憑藉特殊的功法不管在哪裡都可以找到它。容情曾經還說過它還有什麼『脫胎換骨,死而復生』的神秘力量,不知道是不是胡說八道。但是既然深水和厚土可以掩藏它的靈氣,那麼其它的東西一樣也可以啊。只要將這種所謂的靈氣隔離開來就可以了。我陪陶弘景煉丹的時候見的最多的東西就是水銀,一種重金屬,很好的隔離劑。可是沒有想到,雍州不比建康,叫我一下子到哪裡去找那麼多的水銀。後來另外想了一個辦法,於是就找了比較常用的煤油,心裡想,應該也可以掩藏什麼靈氣之類的吧,因為很多金屬都是保存在煤油裡面的。現在聽你這麼一說,果然沒有錯。」

  說著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一把剪刀,使勁將密封的罐子撬開,倒出裡面的煤油,然後才拿出裡面的太月令,擦乾淨了,漆黑的一塊盾牌似的東西,看起來就莫名的邪氣。然後才遞給秋開雨,嘆息的說:「我曾經答應過你,一定會將太月令交到你手上的。直到今天總算是實現了。」

  秋開雨拿在手裡,緊緊的握住,然後閉上眼睛,仔細感受著手裡的太月令。過了很久,才睜開眼睛,雙目神光乍現,然後說:「芳菲曾經不是告訴我說太月令是藏在雍州的臥佛寺嗎?」

  謝芳菲耐心的解釋:「太月令一開始確實是藏在臥佛寺附近一帶的,只不過,我後來將它取了出來,再把它密封在銅罐裡。其實當日故意領你去埋藏太月令的地方,只不過是存心要害你,太月令早就讓我悄悄的藏起來了。怎麼可能將這麼重要的東西還繼續留在那個不安全的地方,當然是要隨身藏起來啊。」謝芳菲從武當山回來後立即就將太月令取了出來,因為心有存疑,所以遲遲沒有將太月令交給秋開雨。後來又發生了一連串的變故,根本就沒有機會。等到她終於打算將之交給秋開雨的時候,秋開雨又已經身受重傷,昏迷不醒,差點丟了性命。今天總算將這個東西還給他了,也算是了了一樁大事。

  秋開雨此刻已經完全恢復過來,抬頭仔細打量了周圍的環境,然後一把掀開被子,對謝芳菲說:「我們馬上離開這裡。」謝芳菲有些愕然的看著他,不解的說:「你的傷還沒有好。我們為什麼急著要走?陶大師既然肯救你,自然不會加害於你。更何況這麼個時候,你叫我們走到哪裡去。」

  秋開雨沉聲說:「芳菲,難道你認為我能安心的留在陶弘景的地方嗎?」說著趁天還沒有亮,立即就要離開,更何況他現在武功盡廢,不得不小心防範。謝芳菲有些難過的看著他,沒有說話。秋開雨轉過身來,輕聲問:「芳菲,你想留在這裡?」謝芳菲仍舊沒有說話,眼神有些哀傷的看著秋開雨。秋開雨雖然醒過來了,可是一切的情況仍然還是老樣子。兩個人之間的立場一點都沒有改變。

  秋開雨似乎猜到她的心思,嘆息了一下,說:「你留在這裡總比跟著我要好,你就在這裡吧。我先走了,有機會再來看你。」能讓秋開雨說出這樣的一番話,恐怕算的上是極其難得的事情了。

  謝芳菲沒有想到他一醒來,兩人立刻就要分開。想起他的傷勢還沒有痊癒,如今武功又盡失,眾叛親離,孤身一人,身邊總需要一個人照顧。見他執意要離開,知道勸阻不了,站起來,一臉決然的說:「好,開雨,我跟你一起走。」秋開雨看著她,眼神複雜,心裡面不知道到底在想什麼,既沒有阻攔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激動的神情。謝芳菲什麼都沒有收拾,就這樣身無長物,兩袖清風的跟著秋開雨悄無聲息的從後門出來。謝芳菲心裡有些傷感的想,從今以後,恐怕是要跟著他浪跡天涯了。

  兩個人沉默的沿著別館的牆角一路慢慢的走來,謝芳菲萬般情緒霎時全部湧至心頭。如今孤身一人跟著「邪君」秋開雨,什麼都沒有,將來只怕沒有什麼好下場。將來如果怎麼樣,也是自己今天的選擇。死也好,活也好,苦也好,怨也好,不管如何,也怪不得別人,當真要怪的話也只能怪自己飛蛾撲火,看不清楚眼前的形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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