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李翔 > 初情似情 | 上頁 下頁 |
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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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上大路,鐘越將傘遞給她,不著痕跡地拉開距離,淡淡地說:「到了,你進去吧。」她心裡有些依依不捨,說:「天黑了,要不一起吃晚飯?」鐘越笑著說自己得回去一趟。範裡注意到他右肩膀濕了一大片,知道是被雪打濕的,忙掏出紙巾,踮起腳尖給他擦,愧疚地說:「剛才光顧著我了吧?」 鐘越見周圍有同學經過,忙退後一大步,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沾了點兒雪而已。你快進去吧,我也要走了。」有點兒避之不及,揮一揮手去了。範裡看著他的背影在轉角處消失,心裡森森涼涼的,不知是喜還是悲。 他走到宿舍樓前,終究忍不住,轉身往國際學院方向去。每近一步,他的心就多一份忐忑。他下定決心要擁抱她,如果見到她的話。他立在風雪中給她電話,天氣這樣寒冷乾燥,他的心卻暖熱熱的,像存著一把火,厚厚的冰雪一點點化開來。 天都黑了,她還沒回來。他悵然若失,在附近徘徊良久,依然沒有見到她的身影。他的心此刻像在火裡燃燒著,渴望見到她的念頭越來越強烈。可是她卻遲遲未歸。他唯有離開。 其實韓張叫住何如初其實並沒什麼事,只是不願她和鐘越一起離開罷了。他回宿舍拿了點兒特產給她,說:「我爸爸前兩天上北京開會給帶來的。還有,這是我媽媽油煎的魚幹臘肉,這是一罐曬乾的香腸。」 她歡天喜地收下,說:「哎呀,我最喜歡吃韓媽媽做的這些東西了!以前我媽媽也常做給我吃……」想起自己的媽媽,她的聲音漸漸低沉。媽媽現在大概是沒心思做這個了。韓張忙岔開話:「知道你喜歡,特意留給你的,不然早被宿舍裡一群『狼』給吃了。時間不早了,又在下雪,我早點兒送你回去。」 她搖頭,「我要你送幹嗎啊?就這麼幾站地。」韓張說:「你不是一個路癡嗎?我不放心。送你到了宿舍我再回來。」她奇怪地看著他,皺眉說:「韓張,我覺得你今天怪怪的。」韓張笑問怎麼個怪法?她搖頭說:「你對我太好了。」 韓張啞然失笑:「對你好還不好啊?難道要我一天到晚罵你,你心裡才舒服?」她點頭,「我寧願你跟我抬杠,還正常點兒。你這樣……口蜜腹劍,不知道打什麼鬼主意呢!」韓張回頭,慢慢說:「我打什麼鬼主意,你心裡不知道?」目光炯炯地看著她。 她嫌惡地後退一步,「你那小心思,鬼知道想什麼!我警告你啊,你可別像小時候一樣陷害我。你再要把我摔個大跟鬥,我跟你沒完!」 韓張唯有苦笑。她記憶裡似乎只有兩人純真無瑕的童年時代,完全沒意識到他對她的感情早已發生改變。他提醒她:「你淨想著以前,沒想過以後的事嗎?」她茫然,「以後?不知道……」如今她的世界這麼亂,能怎麼辦呢?大概是走一步看一步,就這麼著吧。 他本想說的是她也該考慮個人問題,向她暗示自己的心意,沒想到反引得她傷感起來,於是說:「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大家總會好的。走吧,我們出去坐車。」她悶悶地說:「說了不要你送就不要你送。你回去吧,我自己打車。我先不回宿舍,我要去超市買點兒生活用品。」硬是一個人走了。從小到大,何如初使起性子來,韓張是扭不過她的。 她到學校裡的超市逛了一圈回來,天完全黑了。提了幾大袋東西,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實在走不動了,一把扔在路邊喘氣。夏原剛巧路過,見她這狼狽樣,笑著說:「沒見過你這麼笨的,提不動少買點兒啊。來,我幫你。」他輕輕鬆松地一手提起好幾個袋子。她乾笑說:「多買點兒,以後就少跑幾次超市了。」說著要自己提個袋子。 夏原連聲說:「得得,你就好好走吧。眼睛看路,可別摔了,要不然還要我背你回去。」她也就乖乖跟在後頭,問:「你不說回家嗎?怎麼又回來了?」夏原「嗨」了一聲,說:「家裡有什麼好的啊?一到過年過節,跟菜市場一樣,還不如學校自在呢。」她想起同學說夏原家不是一般的有錢有勢,估計都是送禮的人。以前自己家一到這時候,也是這樣。她了然一笑,表示理解。 夏原見她縮肩拱背直跺腳,說:「有這麼冷嗎?穿得跟雪球似的。」 他身上就兩件衣服。見她耳朵都凍紅了,又說:「真怕冷,戴帽子啊。」她一向沒有戴帽子的習慣,抖著唇說還好。 迎面是清華的食堂。他便說:「走走走,還沒吃飯吧?先吃點兒東西,暖一暖再回去。」他先點了兩杯熱飲,她咕嚕咕嚕喝下去,舒服多了,呼出一口氣說:「我們家從來沒有這麼冷過。」夏原便問:「你們家下雪嗎?」她偏著頭仔細想了好一會兒,才答:「下,不過很少,我小時候見過一次。」 夏原見她那一臉認真樣兒,不由得笑起來,心情頓時大好,說:「你再說說你們家那兒的事,我覺得很有意思。」她便說:「我們那兒的東西比這裡的好吃,空氣也比這裡好多了……」她雜七雜八地說了一大堆。不知不覺,飯都吃完了。 夏原覺得跟她說話特有意思,吳儂軟語,光聽聲音就是一種享受。尤其是時不時冒出一兩句帶家鄉味的普通話,令人忍俊不禁。 他跟何如初在一起吃飯,老喜歡指著盤子裡的菜逗她:「這個菜叫什麼名兒?知道嗎?」偏偏她老是一本正經地想半天,然後猶猶豫豫說出一個名字,十次有八次是錯的。這次他又指著一盤菜問她,她又回答錯了。他大笑,告訴她:「這個叫『蒿子杆兒』,記住了啊。」她懷疑地說:「這個好像是叫空心菜吧?」他瞪她,「在北京它就叫『蒿子杆兒』,明白嗎?」故意混淆她的視聽。她想起北方人把包菜稱作「圓白菜」一事,一時信以為真。待明白夏原是耍著她玩時,已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兩人吃飽喝足回去時,已經很晚了。夏原送她到樓下,她道過謝,就要走。夏原忽然挑起她一縷頭髮,輕佻地問:「何如初,你長這麼大,有沒有談過戀愛?」何如初嚇一跳,紅著臉支支吾吾答不出話來。夏原越逗她越覺得有意思,說:「你們南方女孩兒怎麼都這麼靦腆啊?談戀愛跟吃飯一樣,有益身心健康。瞧你這樣兒,別說戀愛,暗戀都沒有過吧?」 何如初結結巴巴地說:「誰說的?」夏原大笑:「那你說說你暗戀過誰?鄰家的大哥哥?」她連脖子都紅了,咬著唇不說話——當然不肯說出來。 夏原戲弄她:「不如我教你怎麼戀愛吧,先從拉手開始——哦,對了,你不會聯手都沒拉過吧?」仔細一想,她這麼天真單純,還真有可能。她連忙將手縮在身後,低聲說:「你別老沒個正經樣兒,我知道你有女朋友。你要再這樣,我可就不跟你說話了。」 夏原斜倚著玻璃門,奇怪地問:「誰說我有女朋友?我怎麼不知道我有女朋友?」何如初聳聳肩,「別人說的。」他也猜到外面一定有他和範裡的傳言,笑問:「既然知道我這樣,你還跟我一起吃飯,就不怕別人說閒話?」 她說:「你已經有女朋友了啊,名草有主,貨已售出。我跟你偶爾說幾句話,自然不要緊。」 夏原覺得她這個想法幼稚得可笑,可是從中卻可以看出她對感情的單純執著,也唯有像她這樣的人才做得到。他想,誰要是能得到她的感情,她一定是全心全意對他的。不知道那個幸運的人將會是誰,此刻他已經嫉妒起來了。 他似笑非笑地說:「我跟你說,我沒有女朋友。那你以後是不是打算就不跟我一起吃飯了?」她睜大眼看他,好半晌說:「這……這個……當然不是……」夏原笑:「這下你又不怕人說閒話了?」她硬著頭皮說:「咱們是同學啊。」 夏原笑,揮手說:「你上去吧,早睡早起,做個好孩子。」搖搖頭走了。男人對女人,能有純粹的友情嗎?就是她那兩個高中男同學,對她只怕也不是一般的感情啊! 何如初回到宿舍,舍友告訴她有好幾個電話找她,說:「一個是韓張,問你回來了嗎?還有一個姓鐘,大概就是你說的那個清華的高中同學,厲害得天上有、地下無的。還有一個姓張,我就不知道是誰了,我記下了他的電話號碼。」又笑說,「怎麼都是男的找你?走桃花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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