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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又一輪劃拳。韓張點名說:「鐘越,咱倆玩一手。」不由分說,走到鐘越面前,嘴裡吆喝著,手上動作又快又狠。鐘越根本來不及說話,慘敗。韓張挑眉笑:「該怎麼懲罰咱們的鐘大才子呢?」

  想了想,他指著桌上一瓶醋說,「醋和酒你選哪樣?」鐘越起身,看著他的眼睛,兩人面對面站著,頗有點兒針鋒相對的味道。鐘越拿過一杯酒,仰頭要喝時,韓張攔住了,笑著說:「一杯哪行?要喝就喝一瓶,一滴都不許剩!」說著親手開了一瓶酒,眼中有挑釁之色。

  眾人都看著他們,說笑聲漸漸小了。鐘越笑:「願賭服輸。」接過酒瓶,仰頭一氣喝下,完了還倒過酒瓶示意。大家拍手叫好,氣氛頓時熱烈。韓張點頭,看著他一字一句說:「好!不愧是鐘越,願賭服輸。」偏偏何如初插進來問:「鐘越,這樣喝,你還好吧?」他搖頭說沒事,其實很有些頭重腳輕的感覺。

  韓張聽了轉頭,看著何如初,順勢拉過她的手說:「這裡灌風,你過來跟我坐一塊兒。」硬是把她從鐘越身邊帶走。眾人因為他跟何如初自小就這樣打打鬧鬧、拉拉扯扯慣了的,再親密的動作也見過,都沒有說什麼,各鬧各的。唯獨鐘越變了神色。

  何如初嘴裡嘟嘟嚷嚷:「坐得好好的,幹嗎換啊?我不要!」說著要走。韓張呵斥她:「又不是小孩子,鬧什麼脾氣?快坐下!」她有點兒驚訝,不知他怎麼了,像是不高興了,可是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只好挨著韓張乖乖坐好。

  韓張夾菜給她,說:「多吃點兒熱的,出去就不會冷了。」她叫起來:「我不吃粉條,滑溜溜的,怪噁心的。」韓張瞪了她一眼,「知道,這是我夾給自己的。」何如初又叫:「我要吃肉。」火鍋離她位置有點兒遠,她夠不著。鐘越聽了,便說:「你把碗給我。」

  何如初依言給他,韓張卻從半途接在手裡,對鐘越笑著說:「你不知道,她不吃肥肉,得挑著夾。」鐘越看了一眼他倆,默默地縮回手。過了會兒,何如初又說:「韓張,你給我倒點兒辣椒。」韓張嘴上說她麻煩,讓人從那頭遞辣椒過來卻並不嫌麻煩,還問:「還要什麼?一起說了。」她搖頭說不要了。鐘越看在眼裡,聽在心上,低頭灌了一大口酒,味道似乎有點兒苦。

  第二十六章 所有愛的人

  一頓飯直吃到半下午才散,大家都笑說撐得不得了,三三兩兩地走了。鐘越他們幾個離得近,是最後走的,何如初跟在鐘越後面,也要走。韓張拉住她:「你先別走,我有東西給你。」張炎岩見他們倆不知在後面說些什麼,問:「何如初,你到底走不走?」韓張代答:「你們先走吧,我等會兒送她回去。」

  幾個人因為喝了酒,打車回學校。張炎岩見鐘越靠在後座上閉著眼睛不說話,神情不大對勁,問:「怎麼了?情緒似乎有些低落啊。」鐘越睜開眼,扯著嘴角說:「可能是喝多了,頭有些暈。」笑得十分勉強。張炎岩說:「是嗎?回去趕緊睡一覺。」鐘越點點頭,轉頭看著窗外,不再說話。

  到了門口,因為不同路,鐘越一個人先走了。張炎岩和那個曾在頒獎典禮上摔過一跤的人一起回宿舍。那人隨口說:「鐘越看起來怎麼挺鬱悶的樣子啊,難道真喝醉了?」張炎岩便說:「不知道,也許是真醉也許是假醉,也許他自己都說不清楚。」那人不解,問:「你這話怎麼說?莫名其妙。」

  張炎岩笑:「這叫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那人以前是一班的,當然不知道這些事,於是打聽。張炎岩聳聳肩,說:「還不是因為何如初。」他驀地反應過來:「哦,何如初啊!可是這有什麼迷不迷、清不清的?都上大學了,又不是高中,他若喜歡,直接追求就是啊。憑鐘大才子的外貌、人品,還不是所向披靡、手到擒來?何必如此抑鬱不樂呢!」張炎岩搖頭歎道:「感情的事,不能這樣說,不是誰最優秀誰就能情場得意。」

  他有些吃驚;「難道說何如初不喜歡他?」仔細一想,也不是不可能,因為何如初和韓張自小青梅竹馬,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張炎岩又搖頭說:「也不是這樣。」他更迷糊了:「既不是這樣,又不是那樣,那到底怎麼回事呢?」

  張炎岩說:「你注意到今天鐘越和韓張有些不對勁了嗎?都是零班出來的老同學,若是鬧僵了,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這事兒,只怕難說。」

  那人拍手道:「這有什麼難說的!你看何如初是怎麼想的,不就行了?」張炎岩沒好氣地說:「我又不是何如初,我怎麼知道她怎麼想的?女人心,海底針,鬼才摸得准!」

  那人哈哈笑起來,攀著張炎岩肩頭說:「你和你們家那位又鬧彆扭了?」張炎岩翻白眼說:「別提了,女人就是麻煩,嘰嘰歪歪、婆婆媽媽,簡直是莫名其妙的代名詞。」那人打趣說:「既然這麼麻煩,那當初又為什麼非清華大學不進呢?」張炎岩叫起來:「誰說我是為了她啊?」那人笑得不行,說:「這就叫掩耳盜鈴,外加惱羞成怒。」

  兩人一路笑著回了宿舍。

  鐘越卻沒有回宿舍,他想一個人靜一靜,於是來到學生會辦公室。開了門,偌大的教室空無一人,冷冷清清的。他靠在暖氣坐著,只覺得酒氣湧上來,胃裡陣陣翻騰。他閉上眼睛,聽見外面的風「嘩——嘩——嘩啦啦——」一路吹過去……他覺得頭悶沉沉的,提不起精神。

  他想,這樣曖昧不明終究不是辦法,自己是不是應該更積極主動一點兒?也好名正言順地和她在一起。韓張跟她實在是太熟了,熟到也許連她自己都無法劃清界線。想到韓張,他苦笑了一下,韓張對自己的敵意越來越明顯了。

  鐘越忽然又想到夏原,心裡更不是滋味。夏原這個人,看似漫不經心、滿不在乎的樣子,身上卻有一股不顧一切的爆發力。鐘越長長歎了口氣,他自己喜歡她,所以能明白其他人為什麼也喜歡她。那種心情,真是說不清、道不明,難以言喻。要說不擔憂那是假的,但是他對自己有信心,對兩人以前的過往有信心。

  這樣胡思亂想、半睡半醒間,感覺有人搖他,忙睜開眼,卻是範裡。範裡好笑地說:「你怎麼在這兒睡著了?當心感冒。」他好一會兒才清醒,忙問她怎麼來了?她拉開抽屜,說:「我把書落這兒了,要做作業時才想起來,於是過來拿。看你眼圈發紅,喝酒了?」

  他點頭:「老同學聚會,喝了點兒。」範裡笑了:「不止一點兒吧,都醉了,在這兒都能睡著。」他笑而不答。範裡走到窗口,往外一瞧,「哦,又下雪了!」他轉身一看,可不是嘛!指頭大的雪花輕飄飄落在地上,舊雪未融,又添新雪,一溜兒楊樹枝被積雪壓得沉甸甸的,偶爾一陣風吹過,碎雪紛紛往下掉,像是下雪雨。

  範裡說:「這裡冷,你要睡回去睡。我們一起走吧。」他說不要緊,再坐一會兒。範裡仔細瞧他,說:「你今天怎麼了,奄奄一息的?這雪只怕會越下越大,一到晚上雪深路滑,更難走。」他想也是,於是站起,鎖了門,和範裡一起出來。

  範裡撐開傘,回眸一笑:「就怕下雪,預備著呢。喏,你個兒高,拿著。」他高高擎著,大部分遮在她頭頂。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慢慢走回宿舍。天有些暗了,風又大,兩人只顧著注意腳下,偶爾說一兩句話,沒心思多加交談。不知道是誰潑了一地的水,天寒地凍,立即結了薄薄的一層冰。範裡一個不留神,滑倒在地。鐘越忙拉她起來,連聲問要不要緊,有沒有摔到哪裡?

  她忙笑著說還好,只是半身衣服都髒了。今天她穿了一件紅緞長款細腰羽絨服,白雪紅衣,襯得臉越發晶瑩剔透。她呼了口氣,立即結成白霧。鐘越便說:「你挽著我胳膊,這段路都被雪埋了,更加難走。我們不該圖近抄小道走。」因為這裡清潔工還沒來得及打掃。

  清華教學區離宿舍區特別遠,很長的一段路。範裡以後再想起來,只願這段路永遠沒有盡頭,冰天雪地,萬籟無聲,兩人就這麼相互扶持一路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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