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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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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男同學似乎特別能說,何如初見班上幾個本地男生湊在一塊兒七嘴八舌,簡直在說相聲,一個比一個快,還一套一套地,有眉有眼,有根有據,說得她不知是真是假,將信將疑看著他們。偏偏他們一見她天真的樣子,都喜歡拿她打趣: 「知道油和米什麼關係嗎?」她努力想了好半天才睜大眼睛問:「屬於糧油類?」大家哄堂大笑:「兄弟關係啊!」她不解,滿臉疑惑。夏原拍手說:「你看,花生油、花生米,不是兄弟是什麼!」她這才知道他們是逗她的。這樣的事情層出不窮。 何如初和夏原來到「水木閣」,樓下都滿了。夏原不耐煩,點了包廂。她忙說:「又不請客,點包廂幹什麼?多浪費啊。」夏原顧左右而言他,到處張望:「誰浪費了?誰浪費了推誰出去跳海。」何如初沒好氣地說:「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還好意思說別人。」他無辜地說:「不是你難道是我?」何如初不理他,由他一個人去貧。他垂頭喪氣坐下,歎氣說:「那推我出去跳海吧——」頓了頓,又笑嘻嘻地說,「不過先申明,我跳的是死海。」 何如初聽了,笑得口裡的茶噴了一身。夏原忙遞給她紙,一本正經地說:「嗨,您老悠著點兒,可別喝口水噎死了,又不是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活生生遭天譴!」她連連搖頭,指著他笑著說:「夏原,我下回再也不跟你一起吃飯了。」這人太逗,還怎麼吃飯啊,光聽他說話笑都笑飽了。 夏原大驚失色,問:「為什麼不跟我一起?難道我占你便宜了?我自己怎麼不知道!」她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捂著肚子說不出話來。跟夏原在一起,想正正經經說句話都不能。 好不容易吃完飯,他又叫了一大盤水果,招呼說:「慢點兒吃,慢點兒吃,吃不了咱們兜著走。」何如初咬了口西瓜,說:「夏原,你很厲害啊,怎麼進這裡了呢?」 夏原立即說:「彼此彼此,我也正想問你呢。」她老老實實先說:「我高考缺考了。」夏原拍手,伸出拇指:「服!」又問,「怎麼缺的啊?睡過頭了?」她無奈地聳了聳肩,「是啊,等我一覺醒來,一切都完了。」 夏原吊兒郎當地說:「你至少比我舒心,睡一覺完了,我是眼睜睜看著它完的。」何如初十分好奇,難道有人比她還淒慘?夏原往嘴裡扔了顆草莓,含糊地說:「我高考那兩天,高燒不退,半死不活的,坐都坐不穩,帶了一支醫療隊進考場。左手掛吊針,右手握筆,外面站了一隊的白衣天使,那場面真是壯觀……」 何如初連忙問:「後來呢,沒事兒吧?」他滿不在乎地說:「能有什麼事兒啊,死不了,走著進去,橫著出來唄,反正過後照樣活蹦亂跳。」她連聲嘆息他時運不濟,說:「你若不是病了,說不定能進清華大學呢。」 夏原不屑地說:「清華大學?他們請我我都沒去。」何如初以為他吹牛,一笑置之。其實是真的。夏原曾代表學校參加數學競賽,拿了全國一等獎,因此被保送上清華大學,是他自己不去的,說看不上保送生,沒真本事。 一頓飯吃得客人散盡他們才出來。夏原還說不過癮,「下回我帶你外邊喝酒去,比這兒強多了。」何如初忙拱手,「您老人家的好意,我心領了。您還是另外找爺們兒拼酒去吧,我就算了。」他又開始不正經起來,「找臭老爺們兒幹嗎啊?」何如初「呸」了聲,自顧自往前走。夏原笑著跟在後面。 到了宿舍門口,何如初剛要刷卡進去,門衛處有人叫:「你怎麼現在才回來?」她轉身,見韓張正坐在警衛室正跟保安說話呢,相談甚歡的樣子。她走過去,奇怪地問:「你怎麼坐這兒?」不會是惹事了,人家請他來的吧?韓張得意揚揚地說:「人家請我坐的。」年輕的保安站起來笑著說:「這位兄弟說話真有意思。」 韓張朝保安熱情地揮揮手表示謝意,然後跟著何如初出來,他問:「我都等你兩個小時了。你上哪兒去了?」她答:「吃飯啊。」韓張叫起來:「吃飯吃了倆小時!你跟鬼吃啊?」 夏原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說:「不好意思,我就是那個鬼,還是個餓死鬼,善哉,善哉。」還雙手合十,行了個禮。韓張嚇一跳,問:「你是?」夏原笑:「我就是跟何如初同學吃飯的鬼。」 何如初忙說:「你別聽他貧,他叫夏原,跟我同班。哎,我說又不是週末,你找我幹嗎啊?有事嗎?」韓張哼道:「沒事不能來找你啊,喏——」他指著警衛處的幾大塑膠袋說:「給你改善生活來了。」她吃驚,瞪大眼問:「這麼多?難道都不要錢的嗎?」 不等韓張回答,夏原接口:「這還用問,搶超市唄。」韓張搖頭道:「搶超市算什麼啊?我搶銀行去了。昨天晚上夜黑風高……」何如初聽他們倆一來一去地貧嘴就頭疼,忙打斷說:「行了行了,提著走吧。」又問,「你怎麼坐警衛室裡啊?我還以為你幹什麼壞事了,嚇一跳。」韓張笑道:「我等人等煩了,那保安守門也守煩了,我們倆於是侃大山,先是在外邊站著侃,後來乾脆到裡邊坐著侃。」 何如初諷刺他:「你可真有本事啊,什麼人都能搭訕。」他連忙說:「過獎,過獎。」夏原湊熱鬧說:「你應該說『不敢當,不敢當,革命尚未成功,同志還需努力』。」兩人說得越來越投機。韓張自愧不如,「兄弟,我已經夠能侃的了,沒想到您比我還能侃,簡直可以跟《九品芝麻官》裡的周星馳比,能說得翻江倒海、風雲變色、生死顛倒。」夏原連忙謙讓。 何如初皺眉說:「韓張,不是我提醒你,夏原就是一潭黑水,你最好別跟他湊一塊兒,近墨者黑。」夏原忙抗議,振振有詞地說:「何如初,今兒我告訴你一個真理,天下的男人都是黑的。」何如初簡直無話可說,只好說:「你們聊吧,我回去了。」 韓張叫住她:「我提著這麼多東西千辛萬苦來找你,你就這麼撇下我頭也不回地走了?」夏原知道他們有話說,拍著他的肩說:「哥們兒,回頭咱們喝酒去啊。」韓張連忙點頭,目送他離去。 何如初放好東西下來,登了記,帶他到會客室坐,還不忘問:「你真跟夏原去喝酒啊?」韓張喝了口水,說:「開玩笑你也當真。」她還不相信,「可是你們剛才說的就跟真的似的。」韓張大手一揮,「這是我們男人的事,你別管。」何如初嘲笑說:「男人?毛還沒長齊呢!」 韓張猛地站起來,一手抱住她的腰,把她輕輕鬆松抱起來,挑眉說:「說誰毛還沒長齊呢?小丫頭片子,嗯?」何如初嚇死了,連忙跳下來,死命捶他,「瘋了你!吃錯藥了!」韓張猶嘻嘻笑著,「小腰挺細的啊。」 何如初變了臉色,指著他鼻子說:「韓張,你要是再敢動手動腳,馬上給我滾!」韓張收起玩笑樣,忙說:「怎麼突然生氣了?以前不也常常鬧著玩嗎?」她轉過頭去,憤憤地說:「以前是以前,那是小時候,現在不一樣了,都這麼大,叫人家看見,該說閒話了!」韓張滿不在乎地說:「說就說吧。嘴長在人家身上,你管得了?」 她還在生氣,「剛才把我的魂兒都嚇出來了。」韓張見她臉色確實不好,估計是嚇壞了,連忙保證:「好好好,以後再也不這樣了。」可沒過一會兒,又說,「不抱不知道,一抱嚇一跳,沒想到我一隻手就能把你提起來。你怎麼這麼輕?還沒我書包重。」 她沒好氣地說:「我重不重要你管嗎?以後你要再敢這樣,我就不跟你說話了!」韓張納悶她今天怎麼這麼生氣。如果她說不理人,當真可以說到做到的,以前他就領教過——小時候,有一次他惹她生氣了,直過了半年她才肯理他。想到這裡,韓張連忙笑著說:「我的意思是,你吃好點兒,別跟林黛玉似的,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給你帶吃的你還罵我,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她悶悶地點頭,說知道了,問他還有事嗎? 韓張見惹惱了她,居然在趕人了,自嘲道:「算了,我今天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誰叫我不識相呢?」把何如初說得有點兒慚愧了,於是她說:「這週五晚上你來吧,天氣變冷了,正好請你吃火鍋去。」韓張點頭,說:「這還像句人話。剛才那樣兒,再熱的心也讓你說涼了。」她哼了聲,說他自作自受。兩人又鬥了一會兒嘴,這才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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