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他知道風從哪個方向來 | 上頁 下頁 |
一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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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彭野立刻看她,她表情平靜,透出一絲堅定。 從那夜把她從被窩揪出來,他就清楚這個女人是堅韌的,心之所向一往無前。 彭野嘗試開口:「我找出黑狐的真實身份了。」 程迦把半截煙摁滅,不幹任何別的事,目不斜視地看他。 「安安是他的妹妹,在住院。她在我抓他的途中受傷,斷了半截腿。他的錢全在安安那裡,被警方控制。」 他說完,程迦還盯著他。 彭野又說:「……他恨我。」 程迦眼神像漆黑的相機鏡頭。 彭野再說:「交手多年,恩怨太多,不差這一次。」 程迦看他半晌,從檯子上跳下來,鞋子重重一聲響,砸在彭野心口上。 「程迦!」 她頭也不回地往外走,他上前追,追到門廊,還沒抓住她,她突然自己回頭,冷定地問他:「黑狐鐵了心要殺你。這個事實有那麼難告訴我嗎?」 「程迦——」彭野雙手掌心向前,朝她走一步,是想安撫的姿勢,但他也並非絕對冷靜,「這是我的工作。我不想你擔心……」 「我知道這是你的工作。但你不能瞞著我——」她冷冷地看著他,眼睛像刀子,「你得給我說清楚。你得讓我知道那危險有多大,是什麼時候。你不能讓我這回回了上海,下回我滿心歡喜再來找你,你的人就不在了。」 彭野張了張口,終究默然。 程迦說:「說話。」 彭野低聲卻用力地說:「我不想一次次提醒你,讓你擔驚受怕。」 程迦道:「那就是讓我時時刻刻擔驚受怕。」 這話像一棍子打在彭野頭上。 其實,他早就考慮抓住黑狐後他的去路。 自長江源回來,他更謹慎警惕,更惜命。他這條命上拴著兩個人,他不能接受自己出意外把她一人扔在世上。他擔心她再度陷入病態,焦躁抑鬱,自虐自殺。 他知道她是個堅強的女人,可不論她多堅強,他都想護著她,恨不得拿個玻璃罩把她罩起來。他把一切危險對她隱瞞,想等塵埃落定再將成果與她分享。 想起自己勸四哥不幹了時的心態,不過是擔心四哥出意外了那對母子的境地。 可誰來擔心他的程迦? 他又憑什麼拖著她陷入這樣的境地? 偏偏這最後一戰,現實的殘酷,兩難的困苦,他不可改變,甚至不能紓解半分。而她的緊張更是喚醒他心底那一絲對危險的不確定。 這些天,他盡全力佈局;可在她的目光下,他的隱憂和緊張,無處遁形。 「你不能這樣,彭野。我不需要你照顧我的心思,我需要知道事實。這份工作多危險,你以為我沒有覺悟嗎?」 程迦突然抓住他手腕,唰地拉開袖子,兩道深深的傷疤。 她臉色微變,「上次遇上萬哥,是黑狐派去的。」 彭野無法反駁。 程迦抬頭望著他,「你撒謊。」 彭野拳頭握緊,緊到手心出汗,又漸漸地鬆開,「我盡力了,可凡事都有意外。程迦,我這輩子就認定你一個女人。可如果我出了事,以後你——」 「你再敢往下說一個字!」 彭野緘口。 「你說過,程迦這個女人,不管世上死了誰,我都不會放手。」程迦迎著他微愕的目光,點了點頭,「是。我結帳時聽到了。彭野,你這話還算數嗎?」 彭野盯緊了她,「算數。」 「因為你這話,我願意給你生孩子。」 「我願意的,彭野。」程迦聲音不大,「你知道,我願意的。」 「我知道。」 「知道你還……」她嘴唇顫了顫,低聲說,「彭野,你別太欺負人。」 彭野心狠狠一刺,握緊她肩膀像要把她捏碎,「程迦,我——」 他咬牙,壓抑在心頭的一切不知如何宣洩。 「彭野,你聽好。」她目光筆直,似乎要看進他靈魂深處,「我程迦既然認定你,你生就是我的人,死也得是我的鬼。」 程迦用力看他,隱忍著什麼要迸發,卻沒有,只有那雙眼帶著慘烈的堅持與決絕。 「你就是死了,那也是我的命。我擔得起!」 狹窄的門廊內,彭野上前一步把她攬進懷裡箍緊。 那讓人窒息的擁抱裡,他全身的力量湧進她身體,牢固,堅定,無欲,她驀地感到熟悉的安全與寧靜。 「程迦——」他埋首在她脖頸間,面頰貼緊她柔軟的身軀,「程迦——」 可這一刻,任何話都不必要了。 「彭野,我們拿了相機,從小鎮回保護站的路上,你跟我說過一句話。」 那一路他們說的話不多,卻也不少。她此刻一提,他就知道是那句。他笑了笑,「是。活著的年紀,在哪兒都是好的。」 他這軟肋,給了他無盡的力量啊。 天沒亮,程迦就醒了。身邊的男人沉睡著,睡顏帶著不會輕易示人的柔弱。 程迦緩慢下床,穿好衣裳出門。 天還黑,街上沒人,清冷的霧氣在路燈光下縈繞。 程迦敞著風衣,似乎沒察覺冷,一條路走到底到了鎮子中心,她很容易找到了阿槐的店,紫色門牌上印著「阿槐」兩個字,拉著卷閘門。 程迦上前拍了幾下,閘門嘩嘩作響,聲不大,但在空寂昏暗的街道上分外清晰。很快,樓上傳來阿槐警惕的聲音:「誰啊?」 程迦抬頭,說:「阿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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