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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他見她安安靜靜縮在被子裡,不哭不笑,卻是固執地睜著眼睛,一瞬不眨,不知道在看什麼,遂摸摸她的頭髮,輕聲問:「想什麼?」

  她沒動靜,半刻之後,卻朝他伸手,像是害怕孤單的小孩子:「和我一起睡,好不好?」

  越澤稍稍一愣,望著她清亮得像玻璃珠的眼眸,拉開被子躺到她身邊,摟住她軟若無骨的腰肢。

  倪珈往他懷裡靠了靠,眼窩貼住他的唇,微微眨了幾下眼睛,長睫毛在他唇上心間留下幾絲奇癢,才靜靜闔上眼眸,沉沉睡去。

  懷裡的人兒漸漸安穩,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拉得極其漫長。

  來療養院的路上,她撲在他懷裡嗚嗚哭泣,像受傷的可憐小獸,哭得肝腸寸斷,泣不成聲。

  現在想起來,於他都是撕心裂肺的疼。

  此刻她終於乖乖入眠,不哭不鬧,這樣的寧靜也叫他不安,總覺她的承受還很多,而她的發洩還不夠。

  他摟著她,漸漸,也沉沉睡去。畢竟這幾天,他始終無眠。

  出乎意料的是這一覺意外清淨安穩,頭一次沒了久遠的噩夢,安詳得他都不願醒來。可某個時刻,懷裡的小人兒動了動。

  他即使無夢,也改不了天生警惕,瞬間清醒過來,睜開眼睛。

  她只是換了姿勢,人還沉沉睡著,他因驟醒而強烈跳動的心這才漸漸平息。

  桌上的手機無聲閃著光,越澤瞟一眼,才極輕地鬆開倪珈,幾乎十秒一動作地挪開,起身,掀被,下床。

  掖好被子,倪珈仍靜靜睡著,他看了她半晌,轉身出門。

  阿亮就在門外等著:「舒玲和舒允墨找到了。」

  越澤到達倉庫時,已是傍晚。

  白日的熱氣在這個時間堆積,沒有晚風,夕陽從倉庫頂上的破窗戶投射進來,霞光中全是悶悶的燥熱。

  舒玲和舒允墨蜷縮在角落裡發抖。

  越澤眸色沉冷,走到舒允墨跟前三四米遠處,站定。

  舒允墨抬頭就見火紅色的霞光裡,面前的男人眉眼清俊,卻是陰鷙的冷意。

  這就是她最近嫉恨倪珈到發瘋的源泉,她一時竟忘了所處的境地,眼中蓄滿委屈的淚水,哭得可憐兮兮。

  越澤不為所動,臉上沒有一丁點兒表情變化,只有冰冷。

  他冷漠看她,半晌,眼中閃過一絲鄙夷的笑:「這感覺好受嗎?」

  「不好受。」她柔弱地搖搖頭,竟有僥倖,以為淚水攻略起了作用。

  「那就好。」他陰森的眼裡掩飾不住憎惡,「你在湖城這麼對待珈珈時,我就想警告你。可忙別的事沒分心來收拾你,這是我的錯。」

  舒允墨驚喜:「倪珈死了?」

  越澤眼瞳狠狠一斂。

  阿亮上前一步,一巴掌就甩在舒允墨臉上:「不想活了!」

  舒允墨臉頰腫起。

  一旁的舒玲剛要尖叫,越澤瞥她一眼,極輕地蹙眉,清黑的眼裡沒有一絲溫度:「再發出一點動靜,我讓你永遠發不出聲音。」

  舒玲不再發出聲響。

  「你倒是心疼自己的女兒,可將心比心,你怎麼能如此虐待珈珈?」越澤臉色陰沉如黑夜。

  舒玲自然不敢說話,可舒允墨反駁:「我媽沒有虐待過她,是她撒謊,是她忘恩負義……」

  越澤眸光閃過去,眼底無邊的寒意讓舒允墨渾身一顫,住了嘴。

  死一般的寂靜後,舒允墨不死心,囁嚅道:「只要你放了我,我做什麼都願意。」

  越澤眸光冷清,沒料到世上真有如此恬不知恥的女人。

  「你只用回答一句話,寧錦年在哪兒?別的無關緊要的,狡辯,否認,談條件,裝可憐,推卸,我都不想聽到。不然,你知道後果。」

  舒允墨被他冷桀的氣勢嚇住,不敢造次。

  他是什麼人?既然抓她來,就確定她和這場車禍脫不了干係,至少知道內情。她不說,他有辦法對付她;可她說了,下場更慘。

  舒允墨心裡又怨又恨,她只見過越澤幾面,印象中他永遠冷淡漠然,拉著禮貌疏遠的距離,對人不會太好,卻也不會太壞。

  可她居然見識到他如此陰狠的一面,而這一切都因為倪珈。

  憑什麼倪珈的男人會為她做到這種地步?

  舒允墨嫉妒的發狂,一瞬間起了膽子,她堅決不能洩露寧錦年的行蹤,她知道寧錦年一定會找奶奶和倪可復仇,到時候,倪珈會連帶地去死。

  她落不得好過,也不能叫倪珈安寧。

  越澤沒心思再多等,看一眼阿亮,後者沖人招呼了一下,很快有人端上來一盒藥劑。

  舒允墨一見,嚇得面色慘白。

  越澤眼睛漆黑得沒有一點兒亮光:「認得吧?這就是你爸爸被關進監獄的原因,違禁研製精神刺激藥,想靠這個發橫財。」

  「不要!」舒允墨尖叫著往後退,她突然想起在湖城船上的一幕,高燒無力的倪珈竭力想要躲開,卻被她一把扯住頭髮,狠狠一針刺進了頸部。

  越澤看著呆若木雞的舒允墨,道:「我給你6個小時考慮。即使你不說,我也會把他挖出來,只是時間問題。你想試試這藥,我成全你。」

  說罷,他離開倉庫。

  再到療養院,才彎過走廊,阿明緊張地從倪珈的房間裡跑出來。

  越澤內心一沉。

  阿明已跑到他身邊:「嫂子不見了。」末了,加一句:「槍少了一隻。」

  夜色漸濃,舒允墨望著昏暗的倉庫,眼神迷茫。

  月色很好,從窗子裡灑下來,一段段皎潔的月光把這空間切割成半明半暗的小盒子。

  莫名其妙的,她想起張嵐媽媽和倪珞,很久以前的爸爸,甚至還有蠢到可以的宋妍兒。其實,那時候的她是很幸福的。

  媽媽寵她,弟弟對她好,宋妍兒也什麼都讓著她護著她,可這麼好的生活為什麼不是她的?為什麼倪家真正的女兒會出現在她的周圍,天天提醒她的噩夢?

  早知道春遊的時候推她下山摔死好了,就不會有後來的身份曝光。

  是這個世界先對不起她。

  周圍仍是安靜,直到某一刻,倉庫門口響起一瘸一拐斷斷續續的腳步聲。空空洞洞的,很是嚇人。

  舒允墨抬頭,看見了倪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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