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親愛的佛洛德 | 上頁 下頁 |
| 二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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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生站起了身子,抱住甄意的肩膀,用力一帶,很快把她拖到幾米開外的懸崖邊。這裡拆掉了牆壁,沒有欄杆,下邊是硬石水泥的停車道。 原來,關她的地方是一處山間的別墅。森林茂密,冷風呼嘯。天灰濛濛的,像人哭喪的臉。 甄意被白色的天光刺激得張不開眼,她起初掙了幾下,無奈身體已虛弱慘敗得沒了一點兒力氣,任憑淮生把她拎到陽臺邊,他冷聲下命令: 「甄意,跳下去。」 「甄意,你本來就該死,甄心才應該成為這個身體真正的主人。」 甄意知道,她跳下去,她的心就會死掉;而淮生會拉住這具身體,到時候醒來的就是甄心。而她就會永遠死去了。 她閉上眼睛,淚水滑落,搖了搖頭。 「甄意,活著好累啊。」淮生低頭靠在她耳邊,輕輕地嘆息,像在催眠,「真的好累,好痛苦。每天都要掙扎,每天都要彷徨,活著太辛苦太孤獨了,跳下去吧,跳下去就再也沒有痛苦了。就會永遠解脫了。」 「甄意,你現在多痛苦啊。跳下去吧。」 甄意伏在邊緣,冷風像冰刀一樣刮著她背上的傷口,她身體內外冰火兩重天,折磨得幾乎要發瘋,幾乎要撐不下去了。 她真的很累,很痛苦,所以她連一句反駁的話都沒有。 可是,她嗚嗚直哭,一直在哭,卻也一直在搖頭。 她要等言格。她還要見言格。 因為得到了這世上最美好的愛情,所以所有的苦累和痛苦都變得不值一提。 她不要死,也不能死。 她死了,言格該怎麼辦? 只要一想到,他從她死掉的那天開始,緩緩地抿緊唇,低下頭,從此再不開口說話,也再不聽人說話…… 她的心就痛得無法呼吸,要滯悶得死去。 她知道,從她死掉的那天開始,他會一個人坐在高高的塔樓裡。驅邪的風鈴在響,一天一天,他在黑色的筆記本裡寫著: 「今天甄意沒有回來。」 「今天甄意沒有回來。」 時光飛逝,直到一天,他寫下: 「今 甄意 來」這樣的字,他的狀態倒退回了和她遇見之初時的封閉, 再到終有一天,他的紙上只留了「甄意」,而他徹底陷入最初的孤獨症,自此孤獨一人。 不能這樣,不能看他這樣。所以,她堅決不能死。 甄意眼淚直流,哭得泣不成聲,卻怎麼也不肯聽淮生的話,只是一個勁兒地搖頭。 言格,言格,痛苦迷茫的時候,就想著言格的名字,不要想任何人的名字。只要言格。 淮生沒了耐性,提起她的肩膀,準備推她嚇她一把,把甄心刺激出來,可身後卻猛然感到一股阻力。 司瑰不知什麼時候跟著爬過來了,羸弱不堪,卻用最後的力氣抱緊甄意的腿,死死不鬆手。 「甄意啊,」她淚水晶瑩,「不要放棄自己,你是最好的甄意,不要放棄啊!」 冷風呼嘯,司瑰的聲音卻溫暖得叫人落淚。 淮生拖了一下,竟拗不過她,他黑了臉:「放手。」 司瑰不放:「甄意,不要放棄自己。」 淮生命令楊姿:「把她拉開!」楊姿去扯,可被她狠咬一口。楊姿怒極,想起那天在洗手間的羞辱,只想看甄意更淒慘,一下拔出淮生給她的槍。砰一聲。 司瑰慘白的唇角竟彎了一下,無力地倒了下去。 「阿司!」甄意尖叫,撲去捂她的傷口,「阿司……」 司瑰並沒看她,像是累了,眼神柔軟望著遙遠的天空,眸子映著天光,清澈而乾淨,說:「原來殉職是這種感覺。只是……」她眼裡漫了淚水,輕顫道,「媽媽該怎麼辦?」 甄意心痛極,渾身劇顫,卻發不出聲音。直到看見司瑰閉上眼,胸中悲痛瞬間爆炸,她絕望地仰起頭,崩潰地慘叫:「啊!」 砰的又一聲槍響,楊姿尖叫。 「誰准你殺她的?」淮生怒吼,已奪過楊姿的槍。 楊姿捂著出血的肚子,驚懼地望住淮生。為什麼不能殺司瑰? 甄意坐起身了,細白的手摁在司瑰胸口,全是鮮血。臉緩緩轉過來,陰冷,決絕,換了另一張臉。 淮生冷笑:「早就想殺你,要不是攤上你這渾蛋的律師,我姐也不會那麼慘。」他轉頭對甄心道,「交給你。」 甄心起身,血染的長髮在狂風裡飛舞。她唇角一勾,便浮上一抹陰鷙的笑:「她早就該死了。」 楊姿臉色慘白,捂住流血的肚子拼命往後挪,大哭:「甄意你快出來,救救我。」 「哼,現在知道喊她了?你不是想殺了司瑰刺激她嗎?現在她還能救你?」 楊姿後悔不迭,又驚又恐,眼淚下雨般直流:「不要殺我。甄心,別殺我啊。」 忽然,面前的女人猛地跪倒在地,變成甄意。她咬著牙,面色潮紅,痛苦地喚: 「甄心,不要殺人。」她唇角咬出了血,仿佛天人交戰,拼盡全力地阻擋著某種無形的東西。 但很快又變成甄心:「沒用的東西,早殺了她,司瑰就不會有事。」 楊姿大哭:「我錯了,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放下電話,陳隊下達了出發的命令。員警們步履帶風,出門登車。全服武裝的特警隊們風馳電掣地跳上車,整裝待命。 言格一人坐在後排,望著窗外,側臉冷漠。 安瑤留在車外,好幾次想說什麼,欲言又止,終於上前一步要開口,員警已順手關上車門。她望著遠去的車輛,心攥成了一個點。 汽車急速向電話裡給出的目的地行駛,季陽思考著剛才接到的地址,對陳隊說:「打電話的是楊姿嗎?聽著聲音不對。」 陳隊道:「或許是楊姿威脅人質說的。」 言格一言不發,自從聽說言栩被抓走,他就一直沉默不語,仿佛時刻都有重重的心思。 季陽手機響了,他接起來,說:「不可能。」然後掛了電話。可掛斷後,還是轉頭問言格:「厲佑要見你?」 車窗外風景流過,男人的臉在斑駁的天光裡輪廓格外分明,過了很久,才涼淡道:「他沒了讓我見面的價值。」 淮生和甄心往樓下走,時不時回頭看一眼,她的衣服只有前面一半,血淋淋的,後面更是慘不忍睹。因為發高燒,整張臉都通紅。可她居然像沒事人,背脊挺直地下樓。 察覺到淮生的目光,她眼風掃過來,不悅而陰森地皺眉:「看什麼?想和我睡一覺?」 「不想。」淮生擺擺手,又問,「殺掉楊姿,感覺怎麼樣?」 「忘了。甄意總出來搗亂。」 淮生問:「為什麼給司瑰做包紮?」 甄心斜眼覷他,半晌,幽幽一笑,冷傲而嫌棄:「說好用這員警交換厲佑。拖著死人過去,警方會放人?你不會想要我裝成甄意去交換厲佑吧?」 淮生心裡一個咯噔,趕緊擺擺手:「怎麼會?」 「現在快把那員警抬到車上去。」她眉心不耐煩地蹙起。 「算了,萬一她撐不到人質交換就死了,反而壞事。」 「總要有人質啊!」 「有更好的。」淮生繞過燈柱,往客廳裡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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