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親愛的佛洛德 | 上頁 下頁 |
二〇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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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心看過去,就見一個非常漂亮而安靜的男人坐在輪椅裡,默默低著頭,碎發遮眼,看不清表情。 甄心回頭見淮生意味深長看著自己,涼淡道:「你怎麼把他抓來了,還傷成這樣,以他家的背景,這不是找麻煩?」 「不是言格,是他弟弟,言栩。」 甄心迷茫,她不知道言栩。她抱著手,淩然地走去。腳步聲很大,卻沒喚起輪椅裡男人的注意。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腳猛踹他的輪椅。 輪椅驟然後滑,劇烈地撞到桌子上。言栩不受控制地顛簸,差點兒從輪椅裡滾出來。 這下,他才緩緩抬起頭,迷茫地看著面前這個眼熟卻陌生的女人,一身鮮血,臉頰冷酷而鮮紅。半晌,他清黑的眸子恢復了淡漠,又低下頭去。 這種態度讓甄心非常不爽,她上上下下掃他一眼:「我說怎麼不對勁呢?長了這張臉的男人都是禍害。」 言栩跟沒聽見似的。 淮生笑了笑:「這傢伙目中無人的樣子,我也挺討厭。要不給他點教訓吧。」他拿起桌子上早準備好的開水,取了壺遞到甄心面前。 「喏。」 鐵壺放在木桌上,壺底一圈的木板燙出薄薄一層氤氳的蒸汽,壺蓋上的小孔正噗噗往外冒煙。 甄心瞟一眼燒水壺:「從他頭上澆下去?要澆你澆。」 淮生微微眯眼,語含深意:「有你不敢做的事?」 甄心臉頰因高燒很紅,目光卻很冷,幽幽看他,緩緩道:「你挑釁我?」 淮生雙掌對她,投降狀,嘴上卻沒饒:「我從沒見過你本人,謹慎一點兒是好的。」 甄心氣極反笑,點了幾下頭,突然臉色一變,揚手朝淮生逼近。淮生一驚,趕緊躲過,但還是被她的戾氣嚇得夠嗆。 那架勢,大姐大教訓不聽話的小弟。 這具身體受了傷,她動作太大,一揚手,骨頭都在響,咯吱乒乓的。 她感覺不到疼,警告地看了淮生一眼,冷哼一聲:「我現在只想把厲佑救出來,不想惹事。把他燙死了,他哥不放厲佑怎麼辦?」 「我沒說澆他頭上啊。」淮生道。他看一眼輪椅裡的男人,很久不見陽光的樣子,臉色很白很虛,沒什麼精氣神。氣質安靜沉默到極點。 的確是他在醫院走廊裡看到的人,那天他偷偷跟著言格去到拐角,聽見了兩人的對話,才知抓甄意不足以讓警方換厲佑。 淮生笑笑,把責任往甄心頭上推:「說澆他頭的人是你,我只想嚇唬……」 「廢話真多!」甄心脾氣暴,不耐煩地打斷,抓起開水壺,拇指摁開蓋子,整壺水往言栩腿上潑去。 一瞬間,水汽像蘑菇雲升起。 他褲子上鞋子上熱氣蒸騰,幾滴開水濺到淮生腿上,把他燙得不輕,直跳腳。他心驚肉跳,看愣了眼。 可輪椅裡的言栩一點反應沒有,兩條腿像是死了。蒸騰的熱氣緩緩散去,言栩的褲管和鞋子全濕透,粘在腿上。自始至終,他神色如常,白皙的臉上不曾劃過一絲痛苦之色。 他手背上濺了幾滴開水,十秒後才後知後覺地顫一下手指;這時,已出現幾圈燙傷的紅點。他木木地盯著紅傷痕,極輕地蹙了眉,稍稍難過的樣子。 淮生瞧他像手比腿疼似的,道:「他果然是殘疾,腿上沒有感覺。」也算是對兩人的測驗。 「雖然沒感覺,但一定燙得不輕。希望交換時不要被發現。出發吧。」 「給我去找一套衣服來。」 淮生遲疑。 「你讓我這樣穿著出去?」 稍有不順心就發火,淮生真有點怕她,轉身去找。 甄心留在客廳,就那麼站著,目光冰涼又懷疑,不停地上上下下打量言栩,後者仍舊木然而沉默,睫毛微垂,盯著地板。 甄心突然蹲下去,全身的骨頭咯咯響,蹲進他的視線:「喂,癱瘓,你是言格的弟弟?」 言栩眼睛烏漆漆的,閃過一絲迷茫與不解,轉瞬即逝。仿佛不太明白她怎麼長得像甄意卻不是甄意,可又漠不關心。 他不理她。 客廳裡很安靜,一滴滴溫熱的水順著他的褲管砸落地板,滴答。 兩人沉默而無聲地對視。 寂靜的空氣裡,屋外狂風大作,呼嘯著在房子邊卷過。 「我問你話呢!」 他還是不理。 甄心眸光陰沉,猛地又站起身,像極易被觸怒的暴君,哐當!又是猛烈一腳踹向他的輪椅。 輪椅陡然打旋,慣性下高速一沖,言栩的胸口狠狠撞到桌上。他用力抓扶著桌面。胸口疼得劇烈起伏,強忍著咳嗽,可喉嚨裡還是溢出一聲極其沉悶的痛苦。 「廢物。」甄心冷斥,轉頭見淮生抱著一套衣服,在燈柱後邊看。甄心奪過衣服,走去房間。 淮生望著她俐落的背影和背上心驚肉跳的傷口,腳板發涼,瘮得慌。他想多了,甄意身體傷重又發高燒,意識模糊不清,加上司瑰的刺激,她早已經垮了。 此刻她身後的傷口縱是男人都承受不了,她卻能站起來,只有甄心能解釋。 言栩還是安安靜靜,垂著眸,睫毛很長,遮住了所有的情緒。他盯著地上的水漬出神,手指緩緩移動,跟著水漬的形狀畫圈圈。 古怪的傢伙。淮生沒興趣地看一眼,走到窗邊掀開簾子往外看。 最近一星期,K城處在風暴來臨前階段,今天,風暴降臨。 外面烏雲密佈,狂風大作,天空又黑又沉像鍋底。完美的天氣啊。 淮生和甄心要出發了。院子裡防彈車已準備好,全副武裝的雇傭兵下車,把輪椅搬上去。 淮生對其中兩人吩咐:「你們留下。部分人質和一個員警在這,如果三個小時後沒有消息,按原計劃。」雖然去交換人質,但要做好保險。 如果逃命時被警方死咬,就用這裡的普通人質威脅警方:不放他們走,K城某處,十幾個流動人員和員警會屍骨無存。 淮生特地把這話和言栩說一遍,有意借他的口轉述。可言栩漠不關心,不知聽沒聽。 準備上車,突然聽到滴滴的聲音。一位墨鏡男拿著探測儀在言栩身邊掃。 所有人瞬間變臉。無數把槍瞄準言栩。更多的槍對準樹林。天光昏暗,大風吹著樹木猛烈搖擺,仿佛晃動的林子裡潛伏了看不見的敵人。 淮生不動聲色地看甄心,後者涼淡地眯了眼,看好戲般瞧著。 狂風洶湧,吹起言栩額頭的碎發,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眉清目秀。 男子冷眼看淮生:「帶他來之前你沒給他檢查裝備?」 淮生指另一個男人:「我看他檢查過,沒有異常。」 那人點頭:「是,當時沒異常。」 輪椅沒問題。滴滴叫的是言栩的小腿,他掀開褲腿,檢查褲管鞋子和襪子,結果從鞋子上拿出一枚鋼制小扣。讓機器響的是那個東西。 淮生恍然道:「不好意思,是我衣服上的紐扣,不小心掉進他鞋子裡。」並非不小心,而是測試甄心的反應。 男人扔掉扣子,可儀器還在叫。還是在小腿上。 那條腿因澆了開水,一片燙傷後的水泡,有一些破了,血水交融。還有幾道早已癒合的舊傷疤。 淮生明白過來:「他是殘疾,做過手術,腿裡有鋼釘。」 另一人也湊來看:「剛才他來的時候我們就檢查過,那時機器沒有響。或許是誤差。」 眾人這才登車。 汽車沿著山間公路往下走,繞上空曠的舊環海公路。海上波濤洶湧,狂風卷著雨水拍打車窗。罕見的秋冬季強風暴要來了。 外面天地混亂,車廂裡反而有種奇異的溫暖和安全感。 甄心漫不經心地望窗外,雨水更大了,把玻璃畫得朦朧不清。 淮生偶爾看看甄心,偶爾看看言栩,道:「這人家裡很奇怪。聽說他有自閉症。他媽偏心他,不管他哥哥。他哥原本有自閉傾向,長期的忽略讓他哥也重度自閉。」 甄心哼笑一聲:「無聊。」又望向窗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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