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親愛的佛洛德 | 上頁 下頁 |
二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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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弟弟,很有想像力,寫的小說驚豔了很多讀者。其實,他父母把他哥哥關在地窖每晚虐待,讓弟弟在夢裡聽到哥哥的慘叫,以此激發他天馬行空的想像力。」 「兄弟或者姐妹之間,一個人的幸福與成功建立在另一個人的悲劇和犧牲上。」淮生面露一絲苦痛,「所以你想到楊姿是悲劇的那個,而鄭穎是幸福無知的另一個?」 言格「嗯」一聲。 淮生低頭:「難怪楊姿和我姐關係那麼好,因為都一樣苦命。」 言格:「我倒認為,有時候,付出的那一方看到弟弟妹妹過得成功幸福,本身也是一種幸福。」 「什麼意思?」淮生問,但言格沒回答了,扭頭望著另一處。 走廊上傳來細細的輪椅滾動聲,淮生循聲看去,一個和言格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子,他把輪椅停在言格身邊,沒看見淮生似的,直直看言格。 言格起身和言栩一起離開。 過了拐角,他低頭看他:「有事嗎?」 「安瑤最近精神不太好,希望你回去給她看看。」 「我現在走不開身。」言格說。 「我已經第三次來找你幫忙。」 「那我再跟你說一次,我走不開身。」 言栩低下了頭。 言格轉身要走,終究退回來,插兜靠在牆上,眸光淺淺看著弟弟:「難過了嗎?」 「沒有。」言栩聲音很低,「是我習慣了有求必應。家裡人對我都這樣。」 「言栩,以前的事不用說了。」 「可事實就是這樣。原本天生有病的只有我一個,媽媽只照顧我,不管你忽略你,讓你也生病。對言溯哥哥也是,媽媽聽別人說自閉症可以刺激好,就天天打言溯哥哥。」他越說聲音越低,更深地低下頭去,「是我不好。但現在我慢慢好起來了。只要她好好的,我就會好。言格,請你幫我去看看她。」 言格不言,俐落短髮下,眉眼烏黑清秀,只說:「我真的走不開身。」 「家裡一個電話,十個厲佑也會放出去交換。」 「但厲佑不能放出去。」言格答。 「我明天再來。」言栩推著輪椅離開。 房間裡的燈光雪白明亮,牆上的血跡已乾枯發黑。 楊姿背靠著牆,隔著一段距離警惕地盯著甄意,她臉上的表情千變萬化,連楊姿都發怵。 她從來沒見過一個人的人格分裂交替出現會這樣恐怖。 片刻前,地上血淋林的甄意突然坐起來,有如借屍還魂,回頭看楊姿,唇角忽然就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眼睛陰森森的,帶著刻骨的恨意,說: 「甄意,殺了她!殺了這個叫楊姿的女人。」 楊姿手裡還拿著摁滅的煙蒂,看她一步步朝自己走來,長髮如瀑,臉色慘白,衣衫破敗如女鬼。楊姿一愣,剛要起身,甄心猛然一腳踢來,正中她胸窩。她痛得牙齒咬到舌頭,血腥味彌漫口腔。 她慌忙去抓刀刃,可才舉起來,甄心陰著臉,一腳劈過去,刀尖居然生生折斷。 楊姿魂飛魄散,嚇得只會滾爬著往後躲。項圈箍住她的脖子,她吼叫著撕扯,楊姿驚得要死。 可女人臉色一變,瞬間柔弱,不堪忍受身體劇痛,倒在地上,淚流不止:「你休想!我不會聽你的話,我不要殺人!」 很快,甄心坐起身,背脊筆直,臉色可怖:「你不聽我的話?你受苦受難的時候,是誰在保護你?她那賤人把我們的身體傷成什麼樣子?你這個廢物!」 甄意趴在地上,嗚嗚直哭:「不是,我姐姐不是這樣子。我姐姐不會殺人。」 楊姿捂著被甄心踢得發痛的胸口,嚇得腳發軟,緩緩躲去桌子下。那是什麼人啊,傷成那樣居然能站起來攻擊她? 楊姿望了一眼房門,想立刻出去,把這瘋子鎖在裡面。 剛爬起身,望見甄心站起來,她立刻蹲下。 甄心嘴角抽搐著,狠烈駁斥:「你痛苦不堪時,誰拯救你?誰幫你處理艾小櫻的屍體,誰幫你打戚勉那個混帳,誰幫你對付淮如那個瘋子?」 甄意呆若木雞,沒想親愛的姐姐是這樣是非不分的人,她止了眼淚:「你做的錯事別想栽在我頭上。為什麼傷害言格?我那麼愛他!為什麼傷害他?」 「因為你太可惡太沒用。為一個不愛你的男人,三番四次壓制我。」甄心面目猙獰,「我想和你和諧相處,看來不可能。甄意,你佔據身體這麼久,也該到頭了。」 「不,我不會讓你出來,你休想把我打倒。」她眼淚砸下來,尖叫,「你滾!」 隨即,很久都沒了動靜。 楊姿緩緩探頭,頓時驚悚得汗毛倒豎,甄心站在她面前,臉煞白,紅唇黑髮,眼神僵直。她差點活活嚇死。可下一瞬,甄心臉上的僵硬融化掉,她非常虛弱,搖搖晃晃的,像風中的紙片倒在地上,沒動靜了。 楊姿目瞪口呆,不敢過去看,慌忙起身跑去房門口。手還沒碰到,門被推開,一個男人出現在面前,冷面看她,身上背著一個女人。 「怎麼把她抓來了?」 男人把肩上的女人往地上一扔:「被這個員警懷疑了。甄心呢?」 「剛出來了一下,也不知現在是什麼情況。」 男人轉身:「我出去一趟。」 「幹什麼?」 「抓一個更重要的人。」 警署內,決策人員聚在一起召開緊急會議。 司瑰失去聯繫,失蹤了。 目前還不確定,但大家認為很可能和楊姿有關。各方作戰小組都已開始緊鑼密鼓地調配準備。特警通訊後勤各部的負責人都在緊急商議對策。 言格異常沉默,在角落裡安靜無言。兜裡的手機滴滴一響,是電話。他接起來聽,安瑤很驚慌:「言格,言栩被人抓走了。」 甄意是在女孩的哭聲裡醒來的,她嗓子乾燥得起火,頭腦昏昏沉沉像滾動的泥漿,呼出的空氣好似滾燙的烈焰。可又有冰涼的風在吹。 她被困在暗無天日的牢籠裡,努力掙扎卻醒不來。她很著急,又惶遽不安,怕再也見不到這個世界,怕這身體從此被甄心佔據。 她奮力撲打撕咬,突然間醒來,狂蹦亂跳的心便平息下去。 「甄意……」司瑰伏在她身旁嗚咽,「你怎麼……」她看著甄意背後的傷,想伸手去撫卻無處落手,處處都是觸目驚心。 「司瑰啊。」甄意呼吸沉重,「你怎麼被抓來了?」 房間有一面牆打開了,沒有欄杆,外面是十二月灰濛濛的天空和無盡的樹林。 天光刺眼,甄意頭痛欲裂。 司瑰側躺在地,聽言目光呆滯一秒,眼淚湧了出來。她疲軟無力地平躺下,拿手臂遮住眼睛,哭得渾身顫抖。她該怎麼對甄意說? 甄意茫然又心疼:「阿司,我沒事,死不了。」 司瑰精神頹廢軟弱,也是中了迷藥。甄意想拉拉她的手,可手臂失去了知覺。掙扎著,視線裡出現男人的鞋子和潔淨的褲腳。 甄意扯了一下乾裂出血的嘴唇,忍著背上刀割般的劇痛,竭力揚起頭看看究竟。對方仿佛遷就她,蹲了下來。 清秀而消瘦的臉龐,極淡地抿唇一笑:「甄意。」 「你……」甄意驚怔,萬萬沒料到,「怎麼是你?」 「奇怪嗎?」他手指靈活,把玩著一個銀色的環,「要不是那天你急刹車時我發現跟在身後的車輛,我早就把你帶走。臨時去警署是為了拆掉保護人員。最安全的地方也最危險。」 「淮生……」甄意僵硬地仰著頭,盯著面前這張秀氣而平靜的臉,「不可能。你……你怎麼能讓淮如去死?」 「不死又能怎麼辦呢?」淮生眼神放空,「她為了我,犧牲了整個人生,生命凋零成那樣子了,還提心吊膽地給我賺錢,惦記著給我買吃的。她那麼霸道的人,現在別人白睡了她,威脅說報警,她就不敢找人要錢,收拾東西立刻逃命。」 他細長的手指摁在地上,掐得慘白,眼眶中的淚霧一閃而過,他拉開衣袖,手臂上赫然全是燙傷、抽打傷、勒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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