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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面前有一個奇怪的陰影,像幽靈一樣飄來飄去,晃悠悠的。

  什麼東西?在他的頭頂上搖晃!

  「齊墨你怎麼了?」戴西那邊等了幾秒,緊張了,聲音漸漸有了哭腔,疾聲叫他,「齊墨,你說話啊,你怎麼了?天啊,我求你了,你說話!」

  他握著電話還是沉默,僵硬地抬起頭,一雙雪白的腳。再往上,一具白色的軀體掛在頭頂的吊扇上,一圈又一圈地晃蕩……

  言溯到達現場時,剛好十一點。

  那是華頓高中一棟即將廢棄拆除的舊教學樓。樓下停了幾輛紅燈閃爍的警車,很是明亮。樓裡一片黑暗,只有三樓的兩間教室亮著燈。

  乍一看,像是黑暗中的一雙眼。

  言溯從樓下員警的手裡拿過手電筒,走進黑黢黢的樓梯間,甄愛一言不發地跟著。

  從言溯接到那個短信開始,他的氣質就變了。

  看電影時,安逸自在;接了短信打電話過去,人就沉默了。一路上都繃著臉不說話,清冷又安靜。甄愛感覺得到,他帶著隱忍的怒氣。

  他從來都是這樣,連生氣都是淡漠又克己的。

  甄愛在電話裡大約聽到一些內容,死者安娜·霍普,20歲,沃頓商學院學生,司法部執法官的私生女。同父異母的姐姐正是今天結婚的新娘,安妮·亞當斯。

  言溯步履很快,上樓梯時卻頓了一下,突兀地緩了腳步。

  甄愛知道他在等她,本想說我不要緊,話到嘴邊沒出口,只是暗自加快腳步。

  手電筒圓柱形的燈光襯得樓梯間黑不溜秋陰森森的,待拆的樓房裡充斥著破敗而陳舊的腐塵味道。

  真是殺人的絕佳場所。

  言溯不知不覺往甄愛這邊靠近一些,低聲:「害怕嗎?」

  甄愛搖搖頭,末了意識到他沒看,說:「我以前經常被關黑屋子。」

  言溯的手電筒閃了閃,剛要說什麼,樓上走下來學校的管理員,剛協助完調查出來,一邊下樓一邊點煙,聲音不耐煩:「臨近拆除還死人,這樓真是不祥。見鬼,好好的打火機怎麼突然打不開。」

  甄愛腦袋有些凝滯,用力搖搖頭,走上三樓拐角,不知是心不在焉還是怎麼,腳下居然滑了一下,差點兒摔倒。

  言溯反應極快,一把就將她攙住。

  甄愛撞進他懷裡,抬眸就見黑暗中他清幽而略顯擔心的眼眸,她的心怦怦直跳,不好意思地慌忙站穩。

  言溯鬆開她的手臂,目不轉睛看著她:「累了?」語調沒有起伏,帶著點兒嚴肅。

  甄愛以為他責怪自己走神,解釋:「不怪我,地上很滑。」

  「我哪裡怪你了?」這下他換了語氣,很溫很軟。

  甄愛一下子心跳得厲害,不知道怎麼接話。

  迎面來了法證人員,帶著工具箱從第二間教室走出來,邊走邊說:

  「什麼也沒有。沒有腳印,沒有指紋,甚至沒有皮屑和衣服纖維。除了那個發現屍體的男學生的。」

  「但也沒有那個男學生的作案痕跡……就像死者是自己跑來上吊的一樣。」

  「真是太詭異了,和兩年前的案子一模一樣。」

  「發現現場的那個學生嚇傻了,說他腦子昏昏沉沉像在做夢,什麼都不知道。」

  言溯不知聽了沒有,和法證人員擦身而過。

  亮燈的是第二第三間教室。

  第二間是案發現場,好幾個員警在裡面,伊娃和賈絲敏也在。當年的案子裡就是伊娃負責屍檢,所以這次她來了。死者已經被取下來放在地上,伊娃正在檢查。

  至於賈絲敏,她不久前從N.Y.T調來紐約,這起案子剛好在她們警署的轄區內。

  賈絲敏看到甄愛的瞬間,臉色很古怪,很想質疑他們怎麼這麼晚了還在一起。但甄愛神色漠漠的,現在場合不對,她什麼也沒說,只高高地抬了抬下巴,扭頭看向言溯:

  「那幾個學生在案發之後都來了,暫時沒人通知家裡,也沒人找律師。我們也沒通知媒體。可保密也只能維持到明天早上。在那之後……」

  在場的人都明白。

  在那之後,消息就再也瞞不住。媒體會更加篤定連環殺人案的推測,言溯也一定會被推到風口浪尖上。

  言溯沒什麼特別的表示。

  賈絲敏沖旁邊喊:「鐘斯警官!」

  正和伊娃說話的一個年輕男警官轉身走過來,看到言溯還挺興奮:「嘿,S.A.這起案子和兩年前的懸案一模一樣,死者都是窒息而死,被扒光衣服高高地吊了起來。」

  兩年前的案子,雖然言溯認為結案,但警方認為是連環殺人,而又遲遲找不到兇手,所以變成懸案。

  鐘斯指了指教室中間的梯子,眼睛裡閃著探索的光:「這次的上吊和第一次的汽車一樣借助了機械力。」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中間的吊扇上掛著一斷粗粗的繩子,旁邊有一把和吊扇齊高的人字梯,周圍的桌子四下散開。

  鐘斯滔滔不絕:「兇手拴住死者的脖子後,把繩子繞過人字梯,固定在吊扇葉片上。扇子轉動帶動繩子一圈圈收緊。兇手借著繩子的力,沿著人字梯把死者往上托。等到余留的繩子長度足夠短時,再鬆開。這樣死者就掛在吊扇下。」

  「是我的推理。」鐘斯目光渴切地看著言溯,「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線索,和兩年前一樣撲朔迷離。」

  甄愛看著鐘斯期待表揚的目光,默默地想,之前那些個和言溯一起推理的夜晚,她的表情應該沒有這麼傻吧。

  言溯淡淡看著鐘斯:「時隔兩年,鐘斯警官的觀察能力明顯進步。恭喜你發現了最顯而易見的一個問題。」

  鐘斯警官囧了,尷尬地撓撓頭,更加努力表現:「一定是兩年前的兇手又作案了!」

  言溯也不直接回答,問:「樓下的警車是你們開來的?」

  「是的。有什麼問題嗎?」

  言溯瞥他一眼:「沒什麼大問題,就是車輪碾掉了進出這棟樓的鞋印,其中很可能包括作案者的。」

  鐘斯警官耷拉著臉,都快哭了。

  言溯擰眉:「我有時真好奇你的腦袋構造……」

  甄愛看不下去,輕輕碰了碰言溯的手臂。

  言溯回頭,一臉疑惑:「你戳我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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