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寂月皎皎 > 和月折梨花 | 上頁 下頁 |
九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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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下卻頗是不屑,別說以往大燕皇宮之中人人斂息靜氣,行走謹慎,便是我在安亦辰身畔呆了這麼久,也不曾見他手下侍僕有如此無禮之人,可見得是出身行伍,不懂規矩了。 夏侯英應了一聲,笑道:「下人無禮,必定叫郡主見笑了。」停了片刻,忽訝然道:「郡主是哪位親王府中的?」 不僅下人無禮,連主子也一樣無禮! 我不禁抬起頭來看他,已不掩眸中的薄怒和不悅,夏侯英一雙桃花眼卻正驚豔地盯著我,忽見我薄責眼光,頓時手足無措,尷尬道:「郡主……」 我沉了臉,向太監道:「我們走吧!莫讓皇后娘娘久等了。」 太監應了,卻不敢怠慢那夏侯英,陪笑道:「祥儀郡主,已被冊為秦王妃,皇后正等著召見呢。夏侯公子,老奴先帶了郡主離開,呆會再來給公子請安!」 夏侯英呆呆立著,望著老太監帶我們離開,喃喃念道:「秦王妃……」 直到走出很遠,還能感覺那似失落又似失望的眼神,火一樣燒在我的背脊,讓我更覺背上不斷沁出汗來了。 若是安亦辰在,又要怪我會招惹人了! 熟悉的昭陽殿,殿宇堂皇,石階依舊,曾有那傾國傾城的佳人,一身素色長衣,淺淡披帛,翩若仙子,緩緩踏步而來,偶爾清婉一笑,如牡丹迸綻,國色無雙。 但如今,這裡終究再沒有了顛倒眾生的母親,只有大晉新冊封的夏侯皇后。 物是人非。 美麗的母親,已是奢華的過去,就如曾經的銜鳳公主,不得不接受祥儀郡主那樣俗豔的封號,向昔日的臣子低頭磕拜。 或者,這便是大燕王朝的運數,也是我皇甫棲情的運數。 遇到安亦辰,我不得不認命。 昭陽殿中的花木似乎少了些,如今這時節,荼蘼早謝,銀桂、秋海棠俱未展顏,庭院頓時顯得寂寥。只有高大的香櫞依舊蔥綠油潤,掛了小小的果子,在殿前投下大片的陰影來。 香櫞陰影下,薄素清光裡,夏侯皇后正與一宮裝少女聚精會神下著棋,恍若不知有人前來。太監見二人正是凝神,也不敢稟報,擦了汗,帶了我在樹蔭裡站著。 陪同夏侯皇后下棋的那少女,才不過十五六歲年紀,容貌秀雅,眸清若水,神態安寧,十分俏麗,細看下來,與安亦淵、安亦辰頗有幾分相像,若論氣質,則又與安亦辰更接近些,應該就是新封的永樂公主、安亦辰的小妹安亦柔了。 而圍在一旁的眾人,除了隨侍的宮女太監,還有一個熟臉孔,一身火紅衣衫,炫麗奪目,正是安亦辰那個癡心不悔的表妹夏侯明姬。我發現她時,她也正默默地打量著我。 奇怪的是,今天她的姑母已經當了皇后了,她反而沒有了以往那種囂張霸道張牙舞爪,反而很友好地沖我笑了一笑。 我頓時明白了安亦辰所指何義,當下也沖她暖暖一笑,恍若早將她將我溺水之事忘得乾淨。而肺腑之間,已森森涼氣滲透了,只是端正站在一旁侯著,心裡暗自盤算。 安亦辰一定要以我為妃,夏侯皇后強不過他,而夏侯明姬又不肯死心,必定退而求其次,要將夏侯明姬立為側室了。安亦辰才為我把身邊的侍姬全趕走了,若我為他應下個怎麼也趕不走的側室來,不知會怎的怨怒呢! 好久,一局棋方了,夏侯皇后懶懶伸了個腰,笑道:「柔兒的棋藝,倒也越發高明了,今天連我也嬴不了你啦!」 安亦柔溫順笑道:「母后一定想著接見祥儀郡主,無心下棋,才輸了吧?」 夏侯皇后似恍然大悟般道:「哦,祥儀郡主已經到了麼?」 太監小心回道:「娘娘,祥儀郡主已來了好一會兒了。」 我忙上前大禮叩見:「臣女皇甫棲情,拜見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夏侯皇后慢慢在宮女扶持下立起身來,捶了腰道:「哦,到底是宮廷裡長大的孩子,禮數總算還齊全。」 夏侯明姬已甜甜笑道:「姑母,坐得久了,腰疼了麼?」已親自過去挽扶,為她輕捶著腰。 我窺伺著夏侯皇后受用的神情,繼續謙顏卑詞道:「臣女自知性情嬌縱,以往多有冒犯之處,還求皇后娘娘恕罪!以後若有不是之處,也請皇后娘娘多多提點!」 夏侯皇后頗是祥和地笑了笑,道:「平身吧!咱們且到殿中說話。」 我忙恭聲應了,扶了侍女的手立起身來,跟在夏侯皇后緩步入殿。 到得殿中,我忙低了頭,不敢細看那些熟悉的雕樑畫棟,鳳柱重幃,生怕不小心又回憶起母親慈愛美麗的面容,以及宮中曾有的稚拙歡笑。 殿中不少陳設,依然用的原先佈置,連金絲紅線毯,也似不曾換過,看來戰亂之中,安氏稱帝,也已儘量簡樸省事了。 畢竟,安氏想要的,是天下,而不僅是個富麗堂皇的皇宮。 一時夏侯皇后居中坐了,明姬在只她身畔笑著服侍,而安亦柔已自行找了座位坐下,便說渴了,叫宮女快送茶來,一如我當日在宮中那般隨便不羈。 我心中酸澀,卻不敢顯露一點出來,只恭順笑道:「皇后娘娘,臣女前日無意得了兩匹七彩飛霞百鳥羽緞,說是用百鳥之羽加了冰蠶絲精織而成,不敢擅用。因想著這等華美之物,只有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用來方才合適,方才入宮來,特地叫人包了帶過來,謹獻予皇后娘娘!」 我說畢,讓隨身侍女捧了羽緞過來,轉交夏侯皇后隨侍太監。太監接了,打開包袱,小心呈上。 安亦柔已笑道:「是什麼好東西呢?連祥儀郡主這樣見過大世面的也說好!」 說完已跑過去,將那羽緞抖開,但見滿室霞光,清影拂動,暗彩明滅,不由驚歎:「好軟好漂亮的緞子!」 我微笑道:「做披風或長裳都使得,皇后或公主穿了,必然華貴典雅。」 夏侯皇后已不自禁笑道:「既是如此,你快要大婚了,留著做一套新衣豈不是好?」 我垂了頭,道:「臣女面相單薄,倒是穿這些華麗豔色的衣裳不好看。」 「果然是個懂事的孩子!罷了,坐吧,哀家也正要些話兒要和郡主講呢!」 我心中叫苦,也只得坐了,謙笑著道:「皇后娘娘請講。」 夏侯皇后讓人收了羽緞,拍了拍夏侯明姬的手,笑道:「這孩子,叫明姬,你們以前在晉州也見過的。我也知道你們因為亦辰的事,鬧得挺不愉快,不過今日既然是做了親戚,就都是一家人了,以前的事,自然就不許再提了。」 我忙點頭稱是。 夏侯明姬卻扯了夏侯皇后的鳳紋長裳,道:「姑母,都說了不提,怎麼還提呢?想來棲情姐姐也是大度人,不會計較小妹以前的不是,對不對?」 最後一句話,卻是和我說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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