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寂月皎皎 > 和月折梨花 | 上頁 下頁 |
一〇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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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妹妹都叫出來了,我又怎好說不對?何況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我忙欠身道:「明姬小姐說哪裡話,以前,棲情也有太多不是之處,要請明姬小姐包涵呢!」 她雖然很是無禮,但也算給安亦辰好好教訓過了,我自然不會再計較。只是安亦辰結結實實抽的那一頓鞭子,還未把她給抽醒,倒也是奇事。 此時我暗自取笑著她的無知無畏,卻無法預知,異日我也會在安亦辰的鞭子下輾轉苦楚,痛不欲生,卻執迷不悟。原來許多時侯,恨愛僅一線,一線間而已。 夏侯皇后聽我說得謙恭,沖眾人笑道:「哀家怎麼說呢?其實都是些小孩子家,有些脾氣,鬧完也就算了,過後誰也不會記仇,該是好姐妹,是不是?」 眾宮女太監自然道著英明,連聲應是。 我僵著臉上的肌肉笑著,等待著夏侯皇后的後文。 果然,夏侯皇后提起茶盞來,用蓋子撩了撩浮起的茶葉,優雅地啜了一口,微笑道:「既然都是姐妹,有一件事,哀家也問下郡主意向。」 我忙立起身來,躬身道:「臣女靜候皇后娘娘吩咐!」 夏侯皇后放了茶盞,徐徐道:「哀家有三個兒子,亦淵、亦辰、亦倫,算來亦淵膝下,已經有七個兒女,亦倫也有了兩個,就這亦辰,不知怎麼回事,看他房中也放了幾門姬妾,可一直不見有一兒半女的。想來都是那些丫頭太嬌貴的緣故,便是生著個孩子,母家卑賤,終也難成大器。如今郡主即將成為秦王妃,自然也會想法子為秦王開枝散葉。只不過哀家看郡主身體也甚是孱弱,若一人擔此重視,未免吃力。因此有意讓秦王納明姬為側室夫人,不知祥儀郡主意下如何?」 我微笑道:「皇后娘娘果然是天下慈母,慮得周到。只是臣女尚未過門,秦王另納夫人之事,卻不好自作主張呢!此事皇后只需吩咐秦王一聲即可,臣女並無異議。」 安亦辰分明早知母親打算,並且肯定一口回絕了母親,夏侯皇后才地迂回從我這裡下手,若我同意了,即可用我來壓著安亦辰,迫了他同意。可我豈能做這個主?讓他睡別的女人那裡去,就那麼著黑了臉了,若幫他弄個側室回去,還不把我給掐死? 何況,我真的就毫不介意安亦辰找別的女人麼?我真的就願意和別人分享安亦辰溫暖的懷抱和寵溺的笑容嗎? 想及安亦辰,我心中有暖意,而眼前面對的卻不得不面對森寒窘境。 夏侯皇后聽著我滴水不漏的回答,眸光裡果然轉過一道淩厲鋒芒,神色卻依舊端雅,輕笑道:「只要你同意了,秦王那邊,哀家自然會去說。」 我溫婉而笑:「皇后娘娘,臣女說了,秦王納側室,臣女實在是不好代為做主。若是不合秦王心意,恐怕于秦王,于明姬小姐,都是不好呢!」 「皇甫棲情!」 有人警告地大聲呼喝我的名字,居然是異口同聲的兩個人。 一個是夏侯皇后,一個是氣急敗壞滿面緋紅的夏侯明姬。 我忙跪倒在地上,惶恐磕頭道:「臣女無禮!臣女冒昧了!」 夏侯皇后斂了笑容,道:「你以為,我頒下懿旨,亦辰敢不同意麼?」 我怯怯答道:「秦王恭肅孝順,天下皆知,皇后的懿旨,自然不會不遵。」 我的言外之意,他們自然不會不知道。安亦辰或者會遵旨娶了夏侯明姬,但夏侯明姬到了秦王府能過什麼日子,我可不能保證了!若是我同意了引過去的,或者我不得不逼著安亦辰分一部感情放到夏侯明姬身上,若是你皇后強壓給安亦辰的,且看安亦辰可會給她半分好臉色! 夏侯皇后哼了一聲,正瞪著我還要發作時,只聽殿外有人傳道:「夏侯公子求見!」 夏侯皇后面色稍霽,道:「讓英兒進來。」 而夏侯明姬已跑過去迎了,喚道:「哥哥!」 安亦柔亦站了起來,點頭柔聲喚道:「表哥!」 面頰已微浮霞光。 夏侯英藏青色的袍角從我的身畔飄過,微笑著向夏侯皇后請安。 夏侯皇后見了娘家侄兒,倒也歡喜,笑著賜了坐,道:「今兒怎麼有空來看姑母了?不隨了你父親練兵麼?」 夏侯英道:「近日天下同喜,軍營中只有例行訓練,比以前輕鬆多了。正好前兒有朋友送了一匣子玫瑰冰片來,說是從海外的老毛子那里弄來的,特別清涼芳香,因此送了來給姑母妹妹們做香料用。」 他說著,一面讓小廝將一個冰綠紋錦匣拿來,邊打開邊笑道:「姑母你說這些下人蠢不蠢,早說了今日我看姑母要把這個帶來的,等我到了昭陽殿,居然說忘拿了,結果又現讓他們回去取。」 我才知那小廝匆匆來去,就是為了拿這匣子玫瑰冰片。 夏侯皇后將匣子打開,抓了冰片在手中,與侄女、女兒們欣賞著,一邊又問起夏侯英父母、祖母身體康健,家中大小事宜,不時給出些意見。 夏侯英唯唯諾諾應了,又將家中之事一一講著,又有隨侍太監在一旁湊趣兒,說得笑聲朗朗,渾然將尚跪在地間的我忘了。 我自來出身大貴,從來只有人跪我,沒有我跪人的,就是父親母親跟前,也極少有要我按規矩跪來跪去的。黑赫禮節比中原簡易得多,我們又居客位,自是不用遵守;後至肅州,蕭家更是寵我,不會讓我受半點委屈,連晨昏定省,也一概免了。此時冒然跪了那麼久,雖是有一層紅線毯,也禁不住毯下的石地漸漸與薄裳下的膝蓋廝磨得越來越疼,似在骨頭裡慢慢敲入釘子一般,痛到麻木,不由額間開始滲出細密汗珠來,估計面色也不會太好看了。 這時只聞夏侯英道:「姑母,為何讓祥儀郡主一直跪著?」 夏侯皇后淡淡瞟我一眼,道:「哦,可能她喜歡跪著吧!」 夏侯英陪笑道:「侄兒不知祥儀郡主哪裡犯了錯,不過方才在殿外,我的小廝把她撞倒了,估計摔得也不輕,可否請姑母瞧在侄兒面上,恕她一回?」 夏侯皇后慢慢將玫瑰冰片的錦匣蓋上,側頭笑道:「剛才你說老祖母喜歡吃蓮茶餅麼?明兒姑母讓禦廚多做一些,送府裡去,孝順了老祖母,餘下的大家分了吃吧。」 夏侯英愕然應了,回了我一個愛莫能助的憐惜眼神。 我心中可氣得不輕,直詛咒夏侯皇后口中提的那個老祖母吃餅吃到噎死。這時只聞殿外有人傳道:「秦王殿下求見!」 說是求見,可安亦辰未等夏侯皇后應聲,便已昂首闊步走來,到我身畔與我並排跪下,朗朗道:「兒臣叩見母后聖安。」 埋首之際,已飛快投來一個抱歉愧疚的眼神。 我本來正在委屈,見他憐惜,心情頓時好了不少,淚水卻禁不住流了下來。 夏侯皇后到底不好連自己的兒子也不理,懶懶道:「平身吧。你不是在武德殿謝恩議事麼?」 安亦辰微笑道:「回稟母后,事已議完了,特來接亦辰的王妃回家。」 夏侯皇后冷笑道:「還未成親,你的秦王府幾時成了她的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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