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寂月皎皎 > 和月折梨花 | 上頁 下頁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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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姑姑掀開被子瞧了瞧,又將我一打量,忽然恍然大悟般笑道:「棲情,你知不知道,是你長大了?」 「我長大了?」我還是有些莫名其妙。 這時,又是一股熱流從體內湧出。 我一驚,忙低頭看時,分明見一抹嫣紅慢慢透過寢衣滲出。我扭頭一看身後裙擺,亦是一片狼藉殘紅。 那些血,是從我身體裡流出來的? 我差點兒暈過去,一把扯住夕姑姑,叫道:「夕姑姑,我怎麼了?怎麼了?」 夕姑姑扶了我坐下,溫和道:「不用怕,不用怕,是喜事,喜事。癸水來了,證明公主長大了呀!」 長大了,不再是小女孩,而算是女人?我恍惚記得曾見宮女在背地裡用過一些物事,也曾聽過一些談論,臉上驟然燒起,嗓門頓時變作蠅蚋,「也就是說,女孩長大了都會有這個,是不是?」 「是啊。有了這個,女孩子就可以結婚生養了。」夕姑姑含著笑,抱住我,身上的氣息溫暖地透衣而入。「夕姑姑應該早點兒教你些事,就不會讓你今日虛驚一場了。」 我安了心,伏在她懷裡咯咯地笑。 忽然我一眼瞥到安亦辰,他臉上也是潮紅一片,似笑非笑。 想起方才他待說不說的神情,看來他是懂得的。 連他都是懂得的,我卻不懂,鬧出這麼糗的笑話來!我又是一陣氣往上沖。 我推開夕姑姑,一把拽起枕頭,就朝他扔去,「早說了不許你到這帷幕裡來,為什麼又進來?不要臉!不要臉!」 安亦辰倉皇地退去,狼狽不堪。 「夕姑姑,把他趕走!」我任性地叫道,「我不想再見到這個人。」 讓我這麼糗的人,天天在我面前晃來晃去提醒著我的糗事,不是想讓我窘死嗎? 「公主,你這個時候趕他走,怎麼向人解釋他大白天從你屋裡走出去?而且公主你真想讓他死嗎?他應該是宇文昭一心想殺的人,你也幫宇文昭殺他嗎?」夕姑姑語調依舊溫和,卻是一連串的反問。 我瞪著那個顯然已經懂事——至少比我久經人事的少年,很想沖過去殺了他。 可惜目光終究無法殺人。 夕姑姑已拉著我道:「我們出去換衣服吧。公主既然覺得不便,這幾天就跟我睡在外間吧,這屋子先讓給他好了。便是覺得髒,改日我們叫人多打些水來沖洗一下不就行了?」 我實在不想再見到這個人了。只可惜了父親給我留下的奢華陳設,居然留給了這麼個叛臣之子住,真讓我不甘心。 母親知道我來了癸水,又憂又喜,只悄悄地和夕姑姑道:「嗯,先悄悄地吧,不要讓人知道了。」 癸水來了,便是女人,而不是小女孩了。 宇文昭父子若是知道,看我的眼神想必會有些變化了吧? 宇文家這些渾蛋,早在破宮之初便對我不懷好意,只是我年紀尚小,我那傾國傾城的母親又明裡暗裡多次提醒宇文昭約束家人部將,蕭采繹又看護得緊,才能一時無恙。 饒是如此,母親後來還是答應宇文昭,把我許給了他的第三子宇文清,確定了我未來的名分,如此宇文昭看我的眼神看起來才有點兒像個長者,宇文頡也不來騷擾我了。 對此我倒沒什麼意見。據說這個宇文清從小孱弱,不得不在佛門隱居療養,十多年都不曾返家,大約病得不輕,等我到及笄之年,他能不能活著和我成親都是個問題。何況天下正亂,天知道幾年後會是怎樣的情形!真到萬不得已時,讓他和父親一般「暴病」而亡,也不是太難的事。 那個素未謀面的宇文清,比安亦辰還可惡。和他的親事才定下來,便氣跑了一直保護著我的蕭采繹。 安亦辰的事,我並不敢讓母親知道。她的心事本來就重,不想再讓她操心了。 宇文昭顯然有心事,上午和母親、君羽一起受了眾人朝拜後便匆匆離去。我因身上不自在,中午和母親吃了飯,便回屋去睡覺。 夕姑姑一面用暖爐焐著被子,一面道:「我雖然換了新被褥,可床小了些,也不知道公主睡不睡得慣。」 我不懷好意地向自己的內室探頭看著,笑道:「也許我們可以睡到屋裡去,另外找個平常用不著的黑屋子把那人給扔進去關上幾天。」 安亦辰居然還守在炭爐旁邊,盤膝坐著,面色更加委頓蒼白。 桌上放了夕姑姑為他準備的清粥和包子,依舊整整齊齊,看來一口也沒動過。 「真嬌氣。那麼熱的屋子,還只守著火爐。」我嗤之以鼻。 夕姑姑也探頭瞧了瞧,卻似吃了一驚,急急扔了暖爐奔入屋子,奔向安亦辰。 「公子,你覺得怎麼樣?」夕姑姑伸手在他額上一探,立即縮了回來,「你在發燒?」 安亦辰睜開眼,很勉強地笑了笑,道:「夕姑姑,我沒事。」 我伸手在他額上一摸,也嚇了一跳,燙得快和火爐相似了。怪不得他一直抱著火爐,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是凍著了?」夕姑姑猜測道。 「一定是傷口感染了。」我還記得他受過傷,然後又記起將癸水認作他的血的事,頓時鬱悶,「病死活該。」 「公主,別任性了。快把這公子扶到床上去,我看一下到底傷在哪兒。」夕姑姑不依我了,急急地扶起安亦辰,扶向我的雕花紋鳳螺鈿嵌寶床。 安亦辰似覺得對不住我,有些愧疚地望了我一眼,方才艱難地邁起腳步,向床邊挪去。 夕姑姑扶他躺好,轉而問:「傷在哪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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