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寂月皎皎 > 和月折梨花 | 上頁 下頁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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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亦辰居然臉一紅,猶豫了一下。 我更是促狹,叫道:「那快進來幫我找找吧,別真叫壞人躲到我屋裡來。」 「是!」有人恭聲應著,已開始推門。 安亦辰再無選擇,和衣躍到我裡側身畔,屏息靜氣,一動不動。 我將被子扯平了,半敞寢衣,將雪白的肩膀露了大半出來,再抱了個睡枕在懷裡擋了前胸,眼看四名甲士踏進房來,越發叫道:「夕姑姑,幫我把簾子拉開,燈全點亮,好好找找。真是怪了,宇文叔叔那麼賢明,怎麼會把刺客放進宮裡來?母后那裡查了嗎?她的膽子比我還小呢,別漏了個把壞人在她那裡都查不出!」 當前那領頭的已連連賠笑,終究不敢抬頭細看我,「太后那邊,也有人去查了,一定力保娘娘和公主的安全!」 我哈欠連連,「別囉唆了,快找找,到底有刺客躲在哪兒沒有?我可困死了。」 我半靠著床背,耷拉下抱枕橫在半撐的腿上,只作倦極欲睡,淩亂著小衣,東倒西歪地打著瞌睡。 夕姑姑忙走近前,幫我拉著被子道:「公主,好生躺下睡著,小心著涼啊!」 我嘟囔道:「吵死了,怎麼睡?」 那些甲士檢查了窗戶及四壁角落,為首那人又走到我床前,向我磕頭賠禮,「公主請安睡,屬下們這就離開。公主若有事,只需一聲吩咐,刀山火海,在所不辭!」 他說得多麼好聽,我卻用眼睛餘光留意到他囉唆了那麼一大段,不過是為俯下身時能看清床下情形而已。 而這大冷的冬日,床上本就錦被成堆,加之夕姑姑坐在床邊東扯西扯,他能看得清才是怪事。 何況,我衣衫不整,既是公主,又是他們頂頭主子的未來兒媳,就是借他個膽,他敢細看嗎? 夕姑姑好脾氣地安撫我躺下,垂下帷幕,才回頭笑道:「大人客氣了,太后和攝政王若知道大人如此盡心盡責,必定開心得很。」 為首的侍衛連道不敢,帶了甲士匆匆退下,重新掩起房門,而我開始在床上抱怨著被吵著了,一會兒要茶,一會兒要點心。 一時人走光了,周圍恢復了安靜,夕姑姑將門緊緊閂好,燈火都滅了,只留帷幕內一盞,才走過來,一邊為我披衣裳,一邊輕聲問:「那人是誰?」 安亦辰掀開錦被,迅速跳下床來,極低極快地說:「失禮!」臉上卻是通紅,幾乎不敢抬頭看我,全不見方才的雍容自若。 我與一個陌生少年這樣共處一被貼身緊靠著,心裡也不自在,跟他隔了衣物觸碰著的肌膚如被小蟲子爬過般怪怪的,但見他那樣又忍不住覺得好笑,伸出腳丫子來在他身上踹了一下,道:「還杵在這裡幹嗎,離我遠一點兒。」 安亦辰居然沒躲,被我結結實實地踹在膝蓋骨上,繼續紅著臉摸了摸痛處,也不說話,看來竟有些木木的。 夕姑姑忙捉住我光光的腳,塞到被子裡,道:「公主,仔細凍著!」 她話還沒說完,我鼻子裡一陣酸疼,張嘴就是兩個噴嚏,想來這一晚我也被折騰夠了,真被凍病了可就糟了,忙老老實實地鑽入被窩,道:「夕姑姑,幫我把這人趕走吧,他是誰跟咱們都沒關係。」 「哦,他是……」夕姑姑將安亦辰細一打量,微笑道,「是世家子弟吧。外面正鬧得很,這會兒子出去,只怕不方便。索性再在這裡藏個一兩天,得便再走吧。」 安亦辰躬身為禮,道:「多謝夕姑姑!」 這少年還真會做人,不論甚親疏,也跟著我稱起夕姑姑來了,且溫文有禮,爾雅得體,並不覺得唐突。 我將夕姑姑的手抱來枕著,嘀咕道:「夕姑姑,難道一直把他藏在我屋子裡?我不喜歡睡覺時有個人偷窺。」 夕姑姑溫柔地撫著我的長髮,笑道:「傻公主,那孩子看來不像是壞人,咱們用帷幕隔著,他不會偷看你的。便是有些不便,也忍耐幾日吧。外面風聲緊得很,這時候讓他出去,只怕是送死啊。要知道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們已經搜查過這裡,暫時不會再來,尋常人也不敢到這裡來,算是很安全的了。公主啊,你就……」 夕姑姑的聲音溫柔輕軟,像舒緩的歌謠一般。我聽她說著說著,越來越困,慢慢耷拉下眼皮。從小,夕姑姑便是用這樣溫軟的聲音,一次次催我入眠。 再次醒來時,已是天大亮了。我只覺得頭暈目眩,渾身乏力,必定是因為晚上沒睡好。 聽到有窸窣之聲,我一抬頭,隔了紗帷,便見安亦辰正在往炭爐裡添著炭,身上緊緊地裹著他的棉袍子,似冷得受不住一般。 我便有些不屑。 我這屋子已經夠暖和了,他的衣服也不單薄,卻冷成這樣,可見平時必然嬌貴。 女孩子嬌貴些那是應該的,母親一向說,千金小姐就該嬌嬌弱弱,在男人的精心呵護下成長生活。而男孩子這般嬌貴就可笑了,沒有一個堅實的身體,如何去創業開拓,支撐起自己的一片天地? 我一邊懶懶地爬起來披了衣裳,一邊叫夕姑姑進來,無意扭頭看了看床褥,忽然失聲驚叫起來。 雪白的床褥之上,綻開了大朵鮮紅的花朵,觸目驚心。 安亦辰聽到驚叫,立刻撩起帷幕沖了過來,然後望著我驚疑不定,一張面孔蒼白得發青,連眸子都亮得怪異。 我顧不得別的,指了床褥就責駡,「你看你,把你傷口上的血都弄到我床上了!髒死了!早知半夜應該把床褥換一下!」 安亦辰用手按了按自己的腹部,囁嚅道:「我的傷口包得很緊,應該……不是我的血。」 「不是你的血難道是我的血?」我怒氣衝衝,差不多要指著他的鼻子罵了。 安亦辰疑惑地將目光在我身上掃來掃去,突然發現了什麼,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便紅了臉。 「像個女孩子似的,見人就臉紅,做錯事也臉紅,撒謊也臉紅。」我嗤笑道。 這時夕姑姑已匆匆進來,急急問著:「什麼事?」 我指指床間,委屈道:「你看,這人把髒血都弄到我床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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