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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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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他始終沒敢對木槿說,除了田烈去采的藥,更重要的是離弦去拿的大歸元丹。 若只有兩成機會,田烈還不得不棄下她而去,那她能掙扎過去的機率是何等緲茫? 田烈轉頭看看蕭以靖,又看看木槿點漆般鎮靜的眼眸,唇角勾了一勾,滿臉的疤痕擠在一處,醜惡得無以復加,燦亮得出奇的眸子裡卻有某種溫和的輝光悄然閃動。 她慢慢道:「嗯,公主到底習武之人,底子比尋常人好多了!原以為動了胎氣會支援不住,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只要細心調養,別再奔波勞碌,能挨到足月生產,就應該無妨了!」 蕭以靖皺眉,「是麼?」 田烈知他並不全信,笑道:「當然,如果離弦有藥帶回來,便萬無一失了!」 木槿忙問:「我正想問呢,離弦去哪了?拿什麼藥?」 如果有離弦在身邊,孟緋期豈能傷得到蕭以靖? 田烈正要說話時,蕭以靖已答道:「他去找樓小眠了。田大夫藥方上還缺兩味藥材,若不能找到,療效恐怕會打些折扣。」 田烈忙道:「正是。我前年給樓相治過病,知道那兩樣他常用到,多半會隨身帶著,所以讓離弦去找一找。」 青樺、顧湃等早聽田烈之前和蕭以靖說過木槿的病況,此時面面相覷,卻再不敢流露半分驚懼不安。 而木槿似毫無疑心,安靜地笑了笑,說道:「找不到也不妨。這會兒我感覺好多了呢!」 這時,只聞有馬蹄聲直沖入林,伴著誰略有些激動的聲音:「找到了!找到了!」 最後一個字傳入眾人耳中時,便見離弦飛身翻下馬背,奔到蕭以靖跟前,然後白了臉,「國……國主!」 蕭以靖冷靜道:「我無妨。藥呢?都拿到了?」 離弦點頭,向後一指,回道:「樓相不放心,親自來了!他套了最好的馬車,不過還是慢了些,所以回來晚了!剛才在離這邊不遠的地方,咱們抓到了狄人的眼線,才知道這邊被襲擊了!若是我回來得快些……」 他憤恨瞪向了孟緋期。 他們不但遇到了狄人望風的眼線,更遇到了撤退的狄人。以雙方實力的評估,最可能令蕭以靖重傷的,無疑便是孟緋期了。 孟緋期難得地低下高傲的頭顱,踢著腳下泥土,只作沒聽到。 木槿聽得樓小眠到來,已不禁轉過頭去,卻隔了好一會兒,才見樓小眠在一行人的護衛下快步往這邊走來。 他清瘦之極,寬大的玉青衣衫在他的步履間被風吹得鼓起,而他便似一枚隨時能被吹得隨風飄開的玉色蝴蝶。 身畔跟的人,除了鄭倉,竟全是跟隨蔣敏才開赴朔方城的蜀人,想來都是臨時從軍中挑出的好手。此時一見蕭以靖,那些蜀人忙上前行禮。 木槿一見樓小眠便想站起,終究只是仰起頭,輕輕一笑,「樓大哥!」 樓小眠已上前一揖,「皇后!」 目光一如往昔,清寂裡蘊著溫和,舉止亦安詳沉靜,不像身患重疾。 木槿便松了口氣,「還好,都沒事……」 樓小眠淺笑,「便是沖著皇后這片心意,小眠也不敢有事!」 木槿卻看向鄭倉,「倉鼠,你的臉……你的臉怎麼了?誰砍了你手臂?」 鄭倉瞅了樓小眠一眼,自然不敢說正是被她的好夫婿追殺至此。 而那邊孟緋期卻叫道:「別相信這個人!是吳國皇帝要殺他,我當日一時高興救了他,他立刻告訴我狄人近期會設計蜀國國主,叫我潛伏到江北的狄營裡等機會。後來果然在天澤池那邊傷到了蕭以靖。說不定……說不定他早和狄人勾結,連我劍上的毒也是他主使下的呢!」 木槿怔了怔,叫道:「不可能!」 鄭倉是自幼跟著樓小眠的,若說他勾連北狄,樓小眠豈能逃開嫌疑? 再聯想許思顏暗中淩逼樓小眠種種事宜,她更是驚疑不定,灼灼目光不由盯向樓小眠。 樓小眠神色自若,卻顧自走向蕭以靖。 孟緋期忙叫道:「你站住!」 正要走過去阻攔時,卻聽蕭以靖喝道:「你閉嘴!」 他重傷在身,中氣不足,但喝斥裡依然有著一國之主的威勢,令孟緋期不由頓下足,羞惱地看著他們。 蕭以靖坐於地間,靜靜地看著走近的樓小眠,黑眸深沉如夜,氣度凜然,再不知在想著什麼。 樓小眠走到他跟前,才單膝跪坐於地,附在蕭以靖耳邊,低低說了幾句,然後緩緩退開,退回到木槿身畔。 蕭以靖眉目不動,淡淡掃他一眼,方道:「那麼,木槿交給你了!」 樓小眠再一揖,「小眠必當盡力保皇后娘娘母子平安!」 蕭以靖便向田烈道:「你去把藥拿給樓相,還有用法和注意要點,須一一交待明白!」 田烈應了,忙將藥匣搬到另一邊,把樓小眠喚去一一叮囑明白。 蕭以靖便向木槿道:「有樓相照應你,五哥就不再陪著你了。五哥也期待著活著回來見到你,見到小外甥們。」 他難得地笑了一笑,失去血色的面龐頃刻變得極柔軟,極溫暖。 分明還是十年前站在梅林前看著小妹奔跑歡笑的少年,拋開了沉重繁瑣的儲君重擔,笑得明朗簡單,令人莫名地心安。 木槿眼眶一熱,忍不住向他那邊挪了挪,卻又頓住,只以手支地,哽咽著輕聲道:「好,五哥一定要保重,我等著五哥回來見我!」 「樓相可以信任,你不必想太多。如有疑惑之處,相信他會解釋你聽。」蕭以靖說著,已在隨侍的扶持下站起身來,側身向離弦道:「離弦,你就繼續跟著樓相吧!公主身子重,務要寸步不離,小心照應!」 處於木槿看不到的方位時,蕭以靖無聲向他遞過去一個眼神。 離弦一凜,立時明白樓小眠雖然給了他某種承諾,蕭以靖還是不敢盡信,那「寸步不離」四字,恐怕別有深意…… 算來樓小眠也是個狠辣之人。他去求見時看得分明,原本病得幾乎臥床不起的樓小眠,為能出城竟利用他和蔣敏才的人將監視他的高手除掉。他雖不明內情,卻能看出這些人可能是吳帝安下的棋子,若不是急於求得樓小眠手中的大歸元丹,他再不願對他們動手。 蕭以靖剛才說樓相可以信任,他本想稟告此事,但瞧見蕭以靖眼神,頓時放下心來,轉而愁道:「國主這是準備往哪裡?我若侍奉公主,國主怎麼辦?」 木槿已道:「我有青樺他們陪著,沒事的。離弦,你跟著五哥吧!那地兒……有點遠。」 不只遠,還有點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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