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寂月皎皎 > 風暖碧落 | 上頁 下頁 |
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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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定嘿嘿笑道:「他不肯放你回去,你自己沒長腳嗎,你自己不會回去嗎?」 碧落忙搖頭道:「不行,我突然逃走了,沖哥必然會受連累。」 苻暉正愁找不到慕容沖的把柄呢,若是碧落逃走,說不準會給他安上個欺君罔上的罪名,就地處決都說不準。便是秦王念著舊情,也不至於為了慕容沖便拿自己的兒子怎樣。 楊定揉著挺而直的鼻子,笑道:「我沒讓你逃走,我是建議你回去見一見慕容沖,把心裡的疑惑問個明白。」 碧落恍然大悟。 只要不是逃走,即便事後苻暉發現,也只能算她手足情深,執意回家辭行,夠不上什麼大罪。 她的眸光轉處,又瞪向楊定,疑惑道:「可這艘樓船上,守衛不少,我能逃得出去嗎?」 楊定向碧落一豎大拇指,嘻嘻笑道:「用流彩劍的,自然是武藝高強的女俠;再加上用華鋌劍的大俠客相助,應該不難吧?」 「你……幫我?」碧落的舌頭有些轉不動了。 楊定也是亡國後裔,苻暉縱是不討厭他,也不至於對他全無防備。若從自保出發,他絕對不該管這樣的閒事。 可他為什麼幫自己呢? 碧落還沒想清楚,楊定已指著飯菜和衣物說道:「快換了衣服,吃點東西休息一會兒吧。不然半夜來回奔波的,只怕沒等你見到你的沖哥,便累倒在路上了。」 他做了個鬼臉,笑道:「若是見不到你沖哥,碧落姑娘會不會相思而死?」 碧落見他說得輕浮,瞪了眼正要發作時,楊定已迅速退到門邊,笑道:「我去準備啊!」 「準備什麼?」忽然聽到門口另一個聲音接茬問道,聲音有些陰冷,正是平原公苻暉。 楊定忙屈身行禮,微笑道:「碧落姑娘乍離兄長,看來心情不太好,正嫌那飯菜涼,說不想吃呢。我想這就去讓人為她準備些熱飯熱菜來。」 苻暉點一點頭,忽盯住碧落眯起了眼,「哦,你濕衣裳還沒換下來?」 「我……這就換……」碧落吞下所有的話語,低了頭,順從地回答。 前路雖是一片茫然,可她至少還能斷定,現在,這個二十出頭的平原公,已經掌握了她的生死,甚至,慕容沖的生死。 想起慕容沖,她的心一味地亂跳著,再也看不到其他人的神情,聽不到其他人的話語。 這時候,慕容沖在做什麼? 在想她嗎? 或者,忘記了她已不在身邊,照舊那樣溫文地吩咐著—— 「碧落,磨墨!」 「碧落,拿我的琴來!」 「碧落,我們去賞菊吧……」 當發現上前服侍的並不是碧落時,他會不會心痛? 如她這般,捂著胸口,感覺著心臟的跳動,心臟的疼痛…… 「慕容碧落!」忽然有人走到她跟前,幾乎和她臉對著臉,高聲地吼。 碧落吃了一驚,才發現眼前的人是苻暉,已是滿臉怒意。 他剛和她說話了嗎? 「殿下有什麼事?」她淡淡地問,低著頭,看來很是謙卑,可話語中再也掩藏不住疏離敷衍,甚至是漫不經心。 他不是讓她換衣服嗎?為什麼還待在這裡? 苻暉克制著自己,不要和這個慕容氏不懂規矩的小丫頭計較,冷冷地說道:「我叫你向你哥哥多學學,學學怎麼夾著尾巴做人——不,不對,夾著尾巴做狗,一條只懂怎麼曲意媚上的狗!這樣,你一定也可以和他一樣,活得好好的,並且,富貴雙全!」 給他罵成了一條狗,還說他活得好好的,富貴雙全? 碧落恨不得將一大堆堵在心頭的激憤話語衝口說出。可她一抬眼,看到了苻暉身後那遲遲未走的楊定,正微蹙了眉瞧著她,分明有著擔憂和警告。 晚上…… 他們還要去平陽太守府…… 沖哥…… 硬是將所有的怒火咽下,碧落淡淡地笑了一笑,低婉著聲音說道:「回稟殿下,碧落只是慕容沖的義妹,不姓慕容,而姓雲,雲碧落。」 苻暉眯著眼,問道:「那又如何?」 碧落輕笑,「他姓慕容,我姓雲。如今既已將我送給了天王,慕容氏的富貴雙全與我何干?便是我能不能活得好好的,還不是要看天王和殿下的意思?」 她說得甚是從容,苻暉凝視她半晌,也琢磨不出她到底是真心還是嘲諷,只覺她頰間的梨渦淺淺,不見初見時的鋒芒,恍如敷了一層輕紗般婉約動人,一時竟有些挪不開眼。 碧落雖是容貌清秀,但尋常甚少出平陽太守府,從不曾有人這般盯著她看過。此時見苻暉那神情,倒有幾分像那個被她一劍暗殺的林景德那般猥瑣,碧落頓覺厭惡,提高了聲調說道:「殿下,天色不早,我送您回前艙吧。」 苻暉回過神來,只見碧落口中說著,卻取了乾淨衣裳在手中,顯然是準備換衣裳,只得道:「不用了,你淋了雨,早點歇著吧。」 他邊說著邊走出去時,聲音已不自覺地柔和了幾分。 苻暉命人送來的衣衫甚是華麗。左衽雲紋錦緞緊身寬袖上襦,精繡百合寬幅留仙裙,裙擺曳地,配飾繁複,正是南朝晉國風靡的衫裙,近年已在北方秦國富家女子中盛行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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