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寂月皎皎 > 碧霄九重春意嫵 | 上頁 下頁
一〇三


  他的心跳得很快,眉眼並沒有因為淩厲的話語而顯出逼人的煞氣,反而浮泛著讓人心疼地悲愴和孤單。

  我不由伸出手指,描繪著他那濃黑的眉,微凹的眼,歎道:「可報了仇,踏著你姨媽和堂弟的鮮血走上皇位,就能讓你開心嗎?」

  「開心?」唐天重的眉在我指下皺起,讓指腹微微地癢,「每次從戰場上染了一身鮮血回來,每次看著他們母子不得不由著我掌握越來越多的兵馬,越來越多的權勢,我便覺得痛快。開心……只有半夜醒過來看到你在我懷裡時,我會很開心,也會很安心。」

  我的指尖頓住,對著他如有什麼即將傾出的黑眸,竟是無語凝噎。

  好久,我才能壓著胸腔湧出的滾熱的一團,溫柔笑道:「那麼,可不可以為了那份安心,別再去求什麼痛快?」

  「哦!」唐天重眼底仿佛有東西氤氳開來,卻很快散去,再度幽深如潭,「其實……你還是不想讓我傷了唐天霄吧?他從不會如我這般逼迫你,也不會如我這般算計你,是不是?」

  他的呼吸炙熱,撲在脖頸間並不舒適。

  我縮了縮頭,歎道:「你為什麼不想看,我是擔心你出事呢?你就確信,一起都在你的掌握之中,連大周的天下,也已在你腳下了?」

  他眼中又有旋渦,似要將我吸入,正讓我有些不安時,他已一覆身掩到我身上,唇已吻了過來。

  我下意識地忙護住小腹時,才發現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

  他小心地將我身體半側過來,大手溫柔地在腹部微凸的部位撫過,才漸漸往別處遊移。

  「三個多月了。」他的嗓音沙沙的,帶著難言的饑渴,「太醫說,你近來身體狀況頗好。」

  我有些喘息,仿佛他的炙熱呼吸傳遞到了我身上,肌膚有微微燒灼的烈意。

  他的唇形並不好看,略放了些,弧度不柔軟,卻很配剛硬深邃的面部線條,混合成一種……同樣讓人傾心的男兒氣概。

  我抬一抬頭,吻住他正在頰邊流連的唇,溫柔地深深吻住。

  他仿若呻吟一聲,動作頃刻激烈,唇舌間的肆意,仿佛要將我的氣息盡數吮去。而我確然已無法呼吸,好不容易等他放開我的唇時,才能深深地吸了口氣,腦子卻還在搶掠一樣的深吻中眩暈著。

  這時,只聽他很是難堪地向我說道:「清嫵,我耐不住。」

  竟是帶著些孩子氣的低低央告。

  我赤紅著臉,悄無聲息地為他松了腰帶。

  他也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但至少將我帶入王府後再未碰過其他女子。其實……我似乎也不希望他像親近我一樣,去親近別的女子,哪怕是我不在他身邊的日子。

  他從側面進入我,謹慎而有力。

  我閉上眼,撫著他結實的肌肉,默默地享受那很充實也很安心的感覺。

  他雖不滿我為唐天霄說話,卻還會把我的感受和我們的孩子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紗帳上天水碧的蘭草銀紋水波般蕩漾著,起起伏伏,薄衾上一對對彩蝶翩翩嬉戲,追逐競飛於鮮豔多姿的百花叢中。呢喃曖昧的呻吟細切低促,連透過帷帳的燈影都敷上了流麗的豔色。

  「天……天重……」

  纏綿到極致,我痙攣著軀體忍不住喊出聲時,唐天重也發出了猛獸般的低吼,然後捏緊我雙手,從身後半壓著我,久久不肯放開交纏著的姿勢。

  略略緩過神,我側過頭,看到了他汗津津的面龐,黑亮的眼眸水晶般通亮透明,溫柔而沉靜,讓人見了,也不由得醺然欲醉。

  我拿手擦了擦他的汗,微笑道:「侯爺,早點兒歇息吧!明天還有事呢!」

  他哼了一聲,不悅道:「你方才還喚我天重,怎麼這一會兒,又改了口?」

  我怔了怔,恍惚想起被他引領到那身處雲端般的快樂源頭時,好像真的喚出了他的名字。

  可尋常面對著他時,他更像那個高高在上如主人般操控我生活的康侯,而不是和我平等的朋友或愛侶。

  我只是下意識地覺得,叫他侯爺,也許更切合我們彼此的身份和地位。

  遲疑片刻,我僵笑了一下,道:「方才忘情了。侯爺的名諱,並不是我該喚的。」

  唐天重慢慢抽離我的身體,臉色已經不那麼好看了。

  他道:「你總是刻意疏離我。我再怎麼取悅你討你歡心,哪怕讓你懷了我的骨肉,你還是滿心滿眼只有你的莊碧嵐。如果莊碧嵐有一天封了侯封了王,我就不信你對著他也能叫什麼侯爺王爺!」

  都主動和他親昵了,我何嘗疏離他?

  又要我親密地喚他天重,又這樣居高臨下地指責我不夠專一,他還真難伺候。

  我無奈地眨了眨犯困的雙眼,輕聲道:「侯爺,早些睡吧!」

  唐天重沉默,兩眼已不復原來的清澈通透,又像暗藏激流的深潭,倒映著我帶了倦意的面容。

  許久,他冷淡道:「不論我是輸是贏,你都別想再到別的男人身邊去。便是我死了,等你產下孩子,也會有人送你下地獄陪著我。」

  我盯著帳頂的承塵,苦笑。

  寶藍錦緞所制的承塵上,精繡著仰首闊步的神夔,旁若無人地咆哮著,一意孤行地在海島邊奔跑。

  風雷四起,不進則退。

  我到底是左右不了的。

  我只在唐天重沉睡後,悄悄從枕下取出一枚白天剛剛做好的香囊,替換下原來那枚白虎的。

  繡的還是貔貅。

  我喜歡這種性情兇猛的瑞獸,據說它能保平安,解冤煞。

  唐天重什麼時候起床走的,我並不知道。

  當我知道,它帶走了那枚放在他衣衫上的貔貅香囊。

  被送到那個防守明松暗緊佈滿王府暗衛的饒城後,無雙才有空把那個白虎香囊清洗了,重新灌入香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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