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寂月皎皎 > 碧霄九重春意嫵 | 上頁 下頁 |
九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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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急忙上前把窩在草叢中搖尾巴的小黃狗抱了來,說道:「張媽他們都喜歡這狗,不過聽說姑娘要它,立刻讓我帶回來了,說這小狗得姑娘喜愛,從此有福了。」 我冷笑道:「有福沒福氣我可不知道,先看它今晚有命沒命吧!」 摸出懷裡的小竹管,我去取裡面的紙包,卻覺右手被唐天重捏過的地方疼的鑽心,借了月光一瞧,已是腫的跟饅頭似地,臉上被打過的地方也是火辣辣地疼,更是覺得灰心,將小竹管遞給九兒,說道:「把裡面的東西取出來,撒在湯裡,喚那條狗過來吃。」 九兒似懂非懂,畏怯地望了唐天重一眼,才應了一聲,從竹管裡掏出紙包,卻是封得嚴嚴實實的一包,九兒抖抖索索半天才撕了開來,將那包粉末都傾倒在了湯中。 唐天重的表情已經變得很奇怪,他踏前一步,看著九兒手裡的紙包,嘴唇一動,卻沒有說什麼。 我用未受傷的手伸到滾燙的湯裡,胡亂攪拌了幾下,九兒已失聲叫著,把我的手拖了出來。 其實也沒覺得燙的很,反而身體冷得發抖。滿腹的悲愴直湧上來,堵到喉嚨,吞又吞不下,吐又吐不出來,聞著空氣裡飄著的腥味,更是幹嘔了一下,舌尖滿是苦澀。 「把……把狗抱來喝湯!」我盯著那散落的紙包,暗啞喝道:「我今天倒要看看。這條狗到底會不會中毒,會不會死!想來莊碧嵐雖比不上侯爺英明神武,英雄蓋世,總不至於連毒藥都拿錯了,拿包連狗都毒不死的麵粉來讓我下毒!」 這一回,九兒連應都不敢應,垂著頭將小黃狗抱到碗邊。小狗才嗅了嗅,還沒來得及去舔,唐天重飛起一腳,已將那碗湯踢飛,湯水四散,從路邊一直濺到草叢裡。 「那個……」他乾咳著,神色已是止不住的尷尬,「既然你沒聽他的,這事咱們就不用再提,天色晚了,咱們先回去吧!」 小狗卻已聞著魚湯香味,飛快咬著捲曲的小尾巴,舔舐起散在路面的糖水。 唐天重即刻吩咐道:「張校尉,這小狗髒髒的,把它送還到廚房裡去吧!」 張校尉察言觀色,早就明白沒他們什麼事了,領了命,抱了那小狗,竟然一行七八人,立刻藉口「護送」那小狗去廚房,走的乾乾淨淨。 見再無外人,唐天重神色越見和緩,蹲下身來扶我,異常溫存地說道:「我們先回屋去吧,這裡風大,冷。」 我氣恨在心,掄圓了胳膊,在九兒驚呼聲中,狠狠一巴掌扇向唐天重。 唐天重居然沒有躲,啪的一聲,由著我重重得打在他的面龐,然後依舊蹲在我面前,捂著臉不說話。 我扶著九兒的手,強撐著站起身來,快步走向蓮榭。 九兒邊走邊回頭看向依然木在那裡的唐天重,不安地說道:「姑娘,你打了侯爺啊?」 我冷笑道:「我打了他又如何?如果有把刀,說不準我會捅他兩刀!」 九兒頓時不敢做聲,好一會兒才問道:「侯爺……懷疑姑娘和莊公子聯手,想下毒害他?不過……那湯裡根本沒毒?其實……根本不是莊公子在害他,是不是?」 此時已走到竹橋上,我扶著欄杆,望著那籠著月色澄如冰雪的水面,黯然笑了笑,「也許……這便是宿命吧。我總是掙脫不了,還是得這樣一天一天地活下去。有時想著……還不如栽倒這水裡一頭淹死了乾淨。」 從看到那張紙條起,我便清楚,這絕對不是莊碧嵐設下的計謀,但我總抱著希望,希望這事至少與唐天重沒關係。 那日雨夜冰釋前嫌,和好如初,我總以為我們便能這樣過下去了,不論他成,或者敗,如果我屋裡影響到他,便只能站在他的身後,接受他的成或敗,然後連累我的貴或賤,生或死。 我能接受他或我自己最悲慘的結局,卻沒辦法想像,在我斷了所有的念頭安靜得呆在他身邊的時候,他還這樣懷疑我,甚至對我設出這樣的計謀來試探我。 向唐天霄下毒在前,逼迫莊碧嵐斷我念頭在後,如今還做個全套讓我來鑽。這個人究竟有著怎樣陰暗的內心? 淚水一滴滴落下來,落在水面,很輕的滴答聲,蕩起一圈圈細細的漣漪。 其實應該只是會心而已,心頭被針紮般的疼痛應該只是錯覺。 早知道他是怎麼樣的人了,一再卑鄙再霸道無恥都應該是預料之中的事情。 我不該為他心痛。 無雙見我回來,一看我的臉色,也在驚詫,急急問道:「出了什麼事了?你一出去侯爺就醒了,看那模樣應該是以及敗壞的。」 九兒咕噥道:「還不是侯爺做的那些事,看看把姑娘折騰成什麼樣了!你看看姑娘這手腕!看看裙子,都曾破了,也不知道腿上傷著沒有?」 無雙便不接話,只急急地找來消腫化瘀的藥膏來為我塗抹,我正在氣頭上,取過她手裡的藥膏,遠遠得扔到水裡,自顧回床睡覺。 忍了好久,我才將淚水吞下去,逼著自己不去想手腕的腫痛和心頭的刺痛,努力評定心神入睡時,很輕的腳步聲傳來,接著燈火暗了一暗,椅背那人的高達身影擋住了。 我明知是唐天重回來,只蜷縮在內側向裡而臥,再不看他一眼。 唐天重遲疑片刻,自行解衣躺在床上,緊緊貼著我,揉著我的肩膀輕聲說道:「手還疼嗎?」 我將傷手藏到腋下,不理睬他。 他又問道:「腿還疼嗎?我當時氣急了,不是有意要傷著你的。」 見我還是不理睬,他坐起身來,撩起我底裙查看我腿上是否傷著。 我又羞又惱,抬起腳來便狠狠地踹山他的胸口。 他也不躲,安靜的望著我,由著我連踹了十幾下,累的趴在枕頭上喘氣,才又躺倒我身側來,問道:「心裡好些了嗎?」 我等著他道:「我好于不好,侯爺又何必理會?如果真是莊碧嵐要求我為內應毒殺侯爺,我或許真的會那麼做。侯爺犯得著關心我這麼個蛇蠍婦人嗎?譬如方才我真的下了毒,侯爺一怒之下殺了我,以後不是一樣會好好過下去,躊躇滿志地當著你的康侯,做著你美好的帝王夢?」 到底我說的太淩厲,唐天重的臉漸漸漲紅,忽然在枕邊一摸,已經抓出一柄短刀,拔出了鞘。 鋒芒曜曜,冷若霜雪。 我正心底一悸時,他已將那短劍塞到我的左手裡,說道:「聽說你要捅我幾下才消氣,那麼,你捅吧,我不還手。」 我看看手中的短劍,又看看他,一時間呆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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