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寂月皎皎 > 碧霄九重春意嫵 | 上頁 下頁
九五


  至少,和平時睡著並沒有什麼兩樣,更看不出有中毒的跡象來。

  無雙等人卻是納悶,只悄悄和我嘀咕,「侯爺平時精神好得很,今天這是怎麼了?莫非真的太累了?」

  我冷眼看著,答道:「明天交太醫開些培元益氣的藥來給他吃兩天,就沒事了。」

  無雙虛了卻跑去翻屋中有沒有我生病時吃剩的人參茯苓,打算先熬些等他睡醒後服用。

  此刻北面視窗正大開著,湖面飄來的風吹到身上有些寒意。我遂讓九兒去關了窗,自己到床榻上抱了條薄衾為唐天重蓋上,再看向他的面龐時,他的眉宇還微微皺著,睡的並不安穩。

  閉上的雙眼再不能那般冷銳逼人寒光四射,這個沉睡了的男子看來溫和安靜了許多。

  可惜,那性情裡的威嚴之氣,只怕這輩子也拋不掉了。

  我歎口氣,轉頭吩咐:「無雙,你小心看護著侯爺,我胸口有些悶,和九兒出去走兩步散散心。」

  這些時日我隨著唐天重進進出出,又時常道前院去,早沒有人再管束我的行動,無雙也不疑心,應了一聲,自顧拿了人參去叫人煎藥了。

  我帶了九兒沿著曲折竹橋一路除了蓮池,徑直往北面的假山而去。

  假山前後都有通道,通往頂部的迎薰亭。

  我拾級而上,在亭中扶欄坐下,吩咐九兒道廚房去幫我取些東西,將她支開了,才靜靜地向四周打量。

  霜天雲淡,絳河清淺,皓月嬋娟,秋風前例。攝政王府前院後院堰角重重,在月色裡模糊成線條分明的黝黑剪影,蓮池波光粼粼,映著清澄月色,更顯明潔。

  假山前後,紅楓漸老,蒼梧淩亂,幾處夜鳥驚起,有洛夜飄下的細碎聲響。

  並沒有什麼人過來接應,卻有幾道暗影在山石樹影中閃動。

  許久,蓮榭那邊的竹橋上,終於出現了那個熟悉的身影。踏出抱廈時,他腳步頓了頓,望向我這邊。

  隔了這麼遠,我都能感覺到他目光中的含恨和惱怒。

  我懶散地笑了笑,將頭倚在冰冷的柱子上,只覺得秋日裡也有沁骨的寒意,無處不在地滲過來,而眼眶又已經酸澀。

  不該酸澀的,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不是嗎?

  徘徊在山下的黑影終於行動,當頭奔過來的是唐天重的心腹隨從,深綠服色的六品校尉服色。

  我記得這人姓張,平時對我甚是敬重,也不待他開口,便先笑問:「張校尉,是莊公子叫你來的嗎?」

  張校尉一怔,領了數名親衛在離我數步遠的地方站定,恭敬說道:「不是。是侯爺令屬下帶姑娘下去。」

  我輕笑,「是令你帶我下去,還是令你押我下去?」

  「……這……」張校尉不敢回答,只是賠笑道,「姑娘向來通情達理,必定不會為為難數下。」

  我一拍欄杆,喝道:「我不為難你,你只管去回唐天重,就說我不想下去,想押我下去,讓他自己來押!」

  張校尉見我氣勢淩人,更是猶豫著不敢上前,只是唐天重令出如山,同樣不敢回去和唐天重那般回話。

  氣氛正僵持時,假山下傳來唐天重的冷冷呵斥:「寧清嫵,乖乖給我滾下來!若等我撒謊你剛去,我一定打斷你的腿把你扔下來!」

  我又氣又怒,站起身向山下那個好端端站著的高大男人叫道:「好,我在這裡等著,等著侯爺打斷我的腿將我扔下去!」

  「你!」

  唐天重大怒,一對眸子在淡淡的月光下似要灼燒起來,尖刀般刺向我。

  而我當真被他那眼神刺痛了,臉心口都似抽搐般的疼痛著,賭了氣雙手按緊欄杆,同樣恨恨地盯著他,寸步不讓。

  張校尉忙上前一步,低聲道:「侯爺正在氣頭上,姑娘既然做錯了事,還是儘快下去認個錯,給侯爺一個臺階下吧!不然侯爺面上下不來,姑娘難免受苦。」

  我冷笑道:「你倒是好心!我且問你,你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認錯?就為我在他睡著時跑到這亭子裡吹吹風,打算看看你們的好戲嗎?」

  張校尉跺腳道:「小姑奶奶,別任性了!這事兒,從一開始就在侯爺掌控之中,姑娘想賴也是賴不掉的~」

  我點點頭道:「他根本就沒中毒。」

  「你盼我中毒嗎?」

  唐天重居然真的沒能忍耐住,幾個箭步便奔上來,一把握住我的手腕,狠狠一拽,已將我拉的踉蹌幾步,驚叫著差點兒摔倒。他卻不管不顧,逕自拖著我往山下跑去。

  我再跟不上他的迅疾步伐,被他連拉帶拽,像夾著一截木頭般的,毫不憐惜地由著我一路腿腳磕著山石,硬生生扯下了假山,右手猶自像是鐵鉗一樣緊拽住我的手腕。

  我疼得淚花直閃,又是氣,又是恨,張開嘴狠狠一口咬在他手背上。

  「你……」

  唐天重疼得一鬆手,揚手就是一耳光,清脆響亮地打在我的面龐。

  我本就站立不穩,頓時被打的摔倒在地,捏著被他抓得疼不可耐的手腕,一陣陣頭暈眼花,淚水已止不住地直落下來,只是強撐著不肯哭出聲來,只伏在地上冷冷地瞪著他。

  他上前一步,似乎想逃來扶我,卻又站住,居然很傷感地啞著嗓子說:「我很失望。」

  我擦去眼角的淚花,笑道:「我也很失望。我根本不該對你的為人還抱有希望。」

  唐天重顯然不解,他眯著眼,思索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什麼意思?」

  我還未來得及回答,只聽旁邊傳來一聲驚叫,九兒已一手提著食盒,一手抱著條毛茸茸的小狗,飛快奔了過來。

  「姑娘,姑娘這是怎麼了?」她扔來食盒和小狗,急急過來扶我,「快起來,這地上涼,姑娘身體又不好,哪裡禁得起呢?」

  唐天重哼了一聲,轉過頭不說話。

  我坐起身,喘息著向九兒問道:「我讓你端來的湯呢?」

  九兒忙從食盒裡端出了一碗魚湯,說道:「剛去看時,雖還有一些,卻早就冷了,因為讓他們現煮了一碗新鮮的,所以才到現在。姑娘是餓了,想吃魚湯了?」

  我搖頭,接過湯放在地上,又問:「剛才那只小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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