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九夜茴 > 匆匆那年 | 上頁 下頁
四一


  傍晚的時候陳尋去找了唐海冰。他們小時候住在同一條胡同,後來幾個人都隨著北京的建設而不斷搬遷,現在已經分散在了不同的地方。陳尋騎車在幾棟紅磚樓之間穿梭,他回想起小時候和唐海冰一起騎著父母的二六永久牌自行車在胡同裡亂鑽的日子,那會他個子還小,甚至夠不到自行車座椅,唐海冰總在一旁陪著他,每當他來不及刹車摔倒了,唐海冰都立馬下車去扶他,而陳尋也總心甘情願在他前面開道,把車把上的銅鈴按得震天響。那會兒他們總是自然而然的做這些事,一直到現在陳尋覺得他們之間還應該那樣,既然他喜歡方茴,唐海冰就也一起玩好了,又不是多大不了的事,不至於弄得那麼不開心。這麼想著,陳尋又緊蹬了兩步。

  陳尋到唐海冰家樓下時,真好趕上他買煙回來。唐海冰高興的揮了揮手,往旁邊的蔭涼地一指就走了過去。

  「今兒怎麼有空找我來了?你們現在不是跳舞呢麼?」唐海冰說。

  「操!我們是早上跳,現在這會跳還不熱死!我就知道你丫忘了!明天什麼日子啊?」陳尋把車支好說。

  「我他媽才沒忘呢!不就是你丫誕辰日麼!明什麼安排?」唐海冰抽出根煙說,「來一根麼?」

  「不要不要!我想先一塊吃飯,然後去地壇滑冰去。」陳尋推開他的手說。

  「我都忘了你丫是好學生了!行!那明天我和孫濤他們一塊找你去!」唐海冰掏出打火機自顧自的點燃了煙,深深吸了一口。

  「海冰……」陳尋猶豫著開口說。

  「啊?」

  「明天我會帶方茴去。」陳尋直直地看著他說。

  唐海冰愣了愣,把煙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一腳大聲說:「你丫還沒死心啊!怎麼就那麼不進鹽津味兒!方茴她……」

  「不就是初中喜歡她的人死了麼!」陳尋打斷他說,「那怎麼了?又不是她殺的,她有什麼錯啊?」

  「你不懂!那女的玩人玩得……操!你想想李賀要沒嘗過甜頭,至於為她賣命嗎?」唐海冰氣急敗壞的說。

  「她也沒讓李賀去和人家打架啊!海冰,你相信我,方茴不是那種人。」陳尋言辭懇切的說。

  「相信你?我是親眼看見的好不好!」唐海冰推開他說。

  「親眼看見怎麼了?你又不是李賀,你知道他怎麼想的?再說了,那是誤傷!又不是誰成心安排的!方茴也想不到啊!生死有命,白鋒也沾過這事,你能說他是壞人麼?」陳尋奮力替方茴辯解說。

  「操!你為了她居然拿白鋒說事兒!我先告訴你,你這話別在婷婷面前說啊!要不然她恨死你!」

  「我知道!」陳尋煩燥的說,「海冰,我就是喜歡她,長了我也不敢說,至少現在我肯定要和她一塊兒,要是哥們兒你也別勸我了,明天來大家一起好好玩。行還是不行?你說句話!」

  唐海冰冷冷看著他說:「得!我明白了!我也不和你爭,你小,我讓著你!但我這話撂這兒,早晚有一天你自己會受不了的!明天幾點?我去!」

  「啊?」陳尋沒想到他這麼痛快。

  「啊什麼啊!幾點?」唐海冰不耐煩的說。

  陳尋告訴他了時間,唐海冰也沒再跟他說話,轉身就上樓了。陳尋總覺得這事特別不痛快,也沒法發牢騷。好在總算還是擺平了他們,一切都安排好只差方茴沒通知了,陳尋打算晚上回到家再給她打電話。

  可是他沒想到,那天晚上他卻怎麼也沒能找到方茴。

  (8)

  陳尋回到家以後很自然的給方茴奶奶家打了電話,可是一向和藹的老人卻語氣冷淡的說:「方茴不在。」還沒等陳尋再問點什麼,那邊已經變成忙音。陳尋有點奇怪,接著撥給了她自己家,是她爸爸接的,一樣的簡單冷漠,而答案卻讓他很詫異,居然還是那句「方茴不在。」

  陳尋突然不知所措。

  他發現自己沒有任何辦法,不知道她去了哪裡,不知道她在做什麼,甚至不知道該怎麼找到她去問問她。

  我想那種感覺肯定很絕望,明明如此親近的兩個人,卻可以在一瞬之間分開,可怕的是,他都不知道究竟分開了多遠。

  那時候的陳尋還是年輕的,他不甘這種失落。他不敢再給方茴家打電話,於是他就托自己的同學朋友們,趙燁、林嘉茉、吳婷婷、孫濤、楊晴等等等等,去給方茴家打電話。他知道這種行為可能很騷擾,也明白會因此更加降低方茴在他發小心中的信任度,可是他管不了這麼多了。到了現在,方茴的神秘感對陳尋而言已經不是一種吸引了,準確的說,而是不安與煎熬。

  但是結果仍然讓他失望,不管是方茴的爸爸還是奶奶都沒說她去了哪裡,問來問去都只是說她不在。

  就這樣幾乎折騰了一晚,第二天陳尋早早的就騎車去學校了,他完全忽略了自己的生日,也沒有絲毫的開心與興奮。他只想趕緊見到方茴,問問她到底怎麼回事。

  陳尋幾乎是第一個到的,他也沒進去,就在校門口坐在車後架上四處張望。陸陸續續的有人來了,陳尋面兒熟人緣廣,不少人跟他打招呼,但他都沒怎麼理,揮揮手就過去了。王曼曼進來時跟他說生日快樂,他也僅僅點了點頭。一直等了很久,方茴才姍姍來遲,她沒騎車,看見陳尋忙小跑了幾步過去。

  「生……生日快樂。」方茴還沒喘勻氣,笑眯眯的說。

  可是陳尋卻沒有絲毫領情,他面容冷淡的地說:「昨天幹嗎去了?」

  「啊?」方茴被他問得發蒙,不明所以的說,「我一直在家,沒幹嗎啊……」

  「是嗎?」陳尋冷笑了一下,轉身推起了車。

  方茴發覺了他的不開心,她突然想起自己昨天的確出去了一趟,去一個小商品市場取為陳尋定做的「米鏈」。那是那會挺流行的小項鍊,吊墜是一個很小的玻璃瓶,裡面的透明油狀液體中裝著米和一些亮晶晶小珠子,在米粒上面可以寫字,方茴定制的那個寫著「陳尋生日快樂」。方茴覺得陳尋一定是以為自己沒給他準備禮物,所以彆扭了,她從書包裡拿出那條小項鍊,拉住陳尋說:「對了!下午是出去了一會,我去……」

  「別騙人了!」陳尋甩開她的手說,「我問你晚上!晚上去了哪兒!我輪著番的讓人給你自己家、你奶奶家打電話,都說你不在!方茴,你跟我說實話就那麼費勁麼!」

  方茴的手尷尬的停在半空,項鍊上的小瓶子在兩人之間晃來晃去,最終滑落在了地上,小玻璃瓶應聲而碎,寫著「陳尋生日快樂」的幾顆米粒滾落四散,沾上了髒兮兮的土。方茴悲傷的看著陳尋,慢慢把手收了回去。

  陳尋毫不示弱的問:「說啊!你昨天晚上去哪兒了?」

  「在家。」方茴抿著嘴唇說。

  「方茴!」陳尋幾乎是嚷著說,「你別再……」

  「在我媽媽家。」方茴的聲音很小,但還是一下子就讓陳尋停止了怒吼,「我媽和我爸……離婚了。」

  操場的大喇叭響起了集合的聲音,方茴低著頭從陳尋旁邊走過,陳尋猶豫的拉住她的衣袖,小聲說:「為什麼不告訴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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