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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基礎課程結束之後蘇措開始勞師動眾從大學大包小包的搬到研究所去,反正是從一個宿舍搬到另一個宿舍而已,也沒什麼分別。

  但是研究所的宿舍的條件比大學裡的的確確好的多。整個研究所一共就一千多人,研究生四百來人,其中女生少得可憐,所以研究生和普通的研究人員全都住在一棟樓裡,一個人一間宿舍。幾棟宿舍湊成了一個四合院,大家也懶得打電話了,經常找人就是扯著嗓子吆呼,不讓所有人都聽得到就是不甘心。

  邵煒站在她的房間裡發感慨:「男生兩個人一間宿舍,女生一個人一間,真是太重女輕男了,不公平啊不公平。我看有必要成立個男權協會。」

  「還成立男權協會?」蘇措白他一眼,「你不怕研究所裡女生太少,你連個女朋友都找不到?」

  邵煒若無其事的笑笑。他第一次來蘇措宿舍還是一個月前這學期開學初的時候的事情了。那時候她剛剛搬來,房間一點煙火氣都沒有。房間說不上一塵不染,甚至還稍微有點淩亂,枕頭邊一摸就是書,可反而這樣稍微有點亂亂的,看上去則溫暖得多了。

  真的進了那個粒子實驗室,蘇措才知道那兩位師兄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了。她的專業是理論原子物理,主攻方向是微觀粒子的深層物質結構和重粒子碰撞,這項工作涉及到的物理理論幾乎到了艱深的地步,往往先提出一個想法,然後蘇措依次建立起一個數學模型,計算,再想用想方設法的試驗。她的數學相當不錯,可是很多時候還是需要邵煒的幫忙才能完成數學這部分的工作;至於試驗,在某種程度上,就是體力活了。這門學科必須要跟世界緊密結合,每天都要留意外國物理學界的最新動態。以蘇措的英語水準,別人兩小時就能閱讀完的文獻,她得多用處出兩倍的時間才加以閱讀,才能確定自己把這篇文章全部看明白了。

  所以她宿舍的燈每天都是最晚關的。大家都打趣說,蘇措的房間是研究院裡的燈塔,不論多麼夜深,只要朝她那裡一看,都可以看到光芒和希望。

  這麼刻苦也是卓有成效的,起初是她的勤奮得到了導師們的一致公認,幾個月後再有人談起她都感歎著說,真是個很有想法,思維靈活的女孩子啊。

  平時的研究工作總是那麼繁忙,一年的時間伴隨著西北高原的再綠再黃飛快的過去了,不給人喘息的機會。好像是那個李迫大夢的故事,睡下時還是年初,睜眼時已經到了年底,好像一年的都給縮減成了一晚而已。

  研究生的假期幾乎成了擺設,能不能真的放假全憑著老師的一個意思。尤其是如果在放假前一個月得到要求說要作一個新的專案的時候,同是理論原子物理專業師兄師姐們就開始齊聲歎氣,這個寒假將被大大縮短。他們五個人加上數學組的邵煒和三名研究生每天忙得焦頭爛額兩眼發直,一隻眼睛盯著顯示器上的資料,一隻眼睛緊張的盯著那台據說造價若干百萬的加速器,不敢有任何閃失。

  因為每天早上又的絕早,半夜三更才回宿舍。大家都用「兩眼一睜,忙到熄燈」來形容所謂的淒慘狀況。

  好容易盼到一個週末,提前做完工作後,一夥人跑到邵煒的宿舍自己做飯吃。邵煒雖然頂著本研究院最年輕研究員的名號,但人幽默開朗,跟誰都有說有笑,對客人來者不拒,半點沒有架子;加上他廚房裡什麼東西都有,大家自然樂的往他那裡跑。

  還沒進屋蘇措就接到了起碼兩三個月沒聯繫的蘇智的電話,第一句話就單刀直入,語氣不容辯駁:「阿措,我跟應晨下周結婚,你馬上來法國參我們的婚禮。」

  「什麼!結婚?」蘇措大叫。那叫聲嚇了所有人一跳,目瞪口呆的看著她。

  在大家的印象中,總覺得蘇措是那種站到哪裡都會是一幅畫的女孩子,而這樣的女孩子通常是從來不會大喊大叫的。

  太驚訝的蘇措給門欄絆倒,險些撞上半開半掩的門。邵煒一把扶住她。跟屋子裡眾人點頭示意之後,她去走廊接電話。

  大學畢業也兩三年,這期間她也確實參加了不少婚禮,可是現在結婚的是蘇智,她實在太震驚且意外,大腦暈糊糊的。

  「啊,結婚啊——」一陣西北的夜風吹過後,蘇措終於反應過來他說什麼,大笑出聲:「恭喜恭喜,蘇智啊,你終於把應師姐取進蘇家大門了,真了不起。我可以名正言順的叫她嫂子了。不過你們怎麼不事先告訴我一下,我也好準備賀禮。」

  「事先告訴?一早就發郵件告訴你了,」蘇智抓到語病,「手機也經常關著,我打十次起碼有九次不通。」

  蘇措低聲下氣的連連賠笑。她以前的數個郵箱全都廢棄了;在實驗室的時候人人必須關機,蘇措成了習慣,哪怕是平時也很難再想得起開機;而研究所的電話她也壓根告訴過外人。

  「爸媽今天也來法國,打算年了再回去,」蘇智笑道:「他們知道你忙,所以來的時候也沒叫你,但是機票都給你預訂好了……」

  蘇智交待著細節,蘇措想插話但是失敗了;應晨笑著一把搶過電話:「阿措,你快點過來。」

  書念完了工作了,也也確實該結婚了。蘇措感慨萬千。蘇智以優異的成績畢業之後就去了一家極有名的跨國公司總部工作;應晨則做了翻譯官。二人前途和愛情一片光明,叫人欣喜。

  可以想像出他們幸福的樣子,蘇措掛掉電話後心情大好,嘴角的笑意長久不散。她回到邵煒的宿舍,裡面也很熱鬧,電腦裡放著一部若干年前的喜劇片,看的大家拍桌子,笑得前仰後合。平時大家都被數學物理折騰瘋了,一兩個月都瞄不上一眼電視,去電影院看電影更是天方夜譚一般,現在這麼開懷也是難免。

  看到蘇措進屋,一名師姐最先問出來:「你剛剛說誰結婚了?」

  「是我哥哥,」蘇措抿嘴笑著,這幾天的疲憊一消而光,眼睛裡光華流轉,讓在場的男士看的都是一愣,「今天晚上我來做飯吧,你們誰喜歡吃辣的?」

  大家都把手舉起來。

  「那做水煮魚吧。」蘇措笑盈盈,轉身進廚房。

  廚房裡的燈很亮,比外面的房間亮太多了,簡直是晃眼,蘇措花了幾秒鐘才適應這種亮度。她看到邵煒正在切菜,魚已經收拾好了,放在磁盆子裡。

  「蘇智結婚了?」邵煒笑著問她。

  「下周舉行婚禮,」蘇措一臉釋然:「我的哥哥到底成了別人的丈夫。」

  放下菜刀,邵煒遺憾的說:「現在又這麼忙,那去不了。」

  蘇措點頭,「可不是呢。不過想一想他們應該是最美的新郎新娘了。」

  邵煒目光莫名的看她一眼:「新郎新娘都是最美的。」

  蘇措失笑:「你說的是對,可是我偏心。」

  她洗完手來到灶台前,麻利的往鍋裡倒了小半鍋油,然後又開始調佐料。邵煒盯著她白玉般的側臉發了會呆,「嘖嘖」贊了兩聲,說:「小師妹,你好像是武俠小說裡的那種奇人一樣,深藏不漏的,一旦出手就嚇壞一干人等。」

  蘇措笑意一深:「我以前還覺得你會做飯更讓我吃驚呢。」

  「在這個地方工作,不會做飯怎麼行。」邵煒一指外面的那群人,愉快的說:「別看他們坐著不動,其實每個人都會個拿手菜,不過材料不夠,也沒辦法了。」

  「那也的確是。」蘇措感慨的說。研究所的確是前不著店後不沾村,進進出出都要檢查證件,一般的菜什麼的還都是托食堂師傅買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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