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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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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許久,葉紅軍長長地呼吸了一口氣,終於開口了,他輕聲說:「其實,我早就預感到了會有今天,只是自己欺騙自己,不願意相信罷了。一坤以為不直接執行計畫就能心理平衡一點,又何嘗不是自欺欺人?然而事態到了現在,已經不是我個人舍不捨得失去幾個黑錢的問題。我個人立牌坊,後果由一坤、王海和孫剛承擔,我這樣做又是不是人呢?我個人同意退錢,但決定權要交給一坤。」 夏英傑心裡一顫,眼睛潮濕了,她知道這個承諾的分量,那將使葉紅軍失去一筆也許一輩子都無法掙到的金錢,而金錢,就是生存的保障。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邀葉紅軍握手,敬重地說: 「葉大哥,謝謝你。」 葉紅軍說:「那筆錢還在中國境內,由我控制著,最近幾天就要投入使用,它後面確實還有一個更大的計畫。」 「必須先斬後奏。」夏英傑堅定地說,又解釋道,「一坤的性格我們都瞭解,他不會輕易決定一件事,更不會輕易改變一個決定。但是,一坤的動機完全是為了我,如果我拒絕,又是在這種大是大非的關頭,我想,他會同意的。」 葉紅軍想了想說:「上車談吧,你不是要兜風嗎?等我把情況向你介紹之後你再做決定。我想,我負不起這個責任。」 「我是瞎子害眼,豁出去了。」夏英傑邊上車邊說。 汽車在郊外的公路上漫無目的地行駛,葉紅軍將雲陽公司騙局的背景和江州計畫的內容全部講了出來,包括他負責的執行人人選。最後他說:「現在江州的態勢完全成熟了,啟動在即。如果江州的工程啟動不起來,那後果不堪設想。如果等江州的工程結束之後,秘密還款沒有問題。」 「那要等多久?」夏英傑問。 「整個週期至少需要三個月。」 「不行。」夏英傑立即說,「現在每一分鐘都是寶貴的,每一分鐘裡都可能有人上吊、投河,都可能有家庭發生你意想不到的悲劇,這種血債,一天也拖不得。」 葉紅軍猶豫再三,還是下了決心:「好吧,置於死地而後生。我現在送你回去,然後馬上處理這件事,通過安全的方式讓警方獲悉存放資金的銀行和取款方法,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讓受害者吃到定心丸。辦完這件事我去找你,商量咱們自己的活路。」 汽車返回公寓,夏英傑取出音樂磁帶,下車後再次與葉紅軍握手,沉重地說:「現在,真的顧不了許多了,考慮越多越容易動搖,置於死地而後生吧。」 房間裡靜靜的,只有牆上的電子掛鐘發出輕微的「嚓、嚓」聲,而這種靜更加凝聚了緊張氣氛。 夏英傑頭枕著胳膊側身躺在長沙發上,閉著眼睛,感受著自己的心跳,默默數著鐘錶指標一格一秒地過去,盼著電話鈴突然響起。雖然她毫不懷疑葉紅軍的承諾,但這個事件非同一般,在沒有得到確切消息之前,一切都像是虛幻的。 錄有她全家人生活畫面的錄影帶就放在桌上,她一直沒顧得上看,沒有那種心情,她害怕裡面出現方子雲的身影,會更刺激她,她需要先給方子雲的亡靈一個交代,然後才能有勇氣面對他錄製的這本磁帶。 她靜靜地躺著,腦子卻在高速地運轉、回憶、分析、椎斷。 突然,她聯想起一件已經發生過的事情,那就是文稿競價。八十多萬,那簡直是一個神話,但卻實實在在地發生了,順理成章的發生了。 宋一坤做的事情有哪一件不是順理成章呢?而他那些順理成章的事情又有哪一件是真正表裡如一的?文稿競價的後面一定有精心策劃的文章,宋一坤早在出獄的時候就已經胸有成竹,他在牢房裡就算計好了。 直到現在夏英傑才明白,當初宋一坤為什麼要讓她寫那部作品,那片電腦磁片不是簡單的小說大綱,而是一張名利均等的巨額存單。 「應該解開這個謎。」她想。 十一點零五分,電話終於響了,清晰的聲音打破了房間裡的寂靜。夏英傑「噌」地坐起來,拿起電話說:「我是夏英傑,請講。」 葉紅軍只講了三個字:「辦妥了。」 夏英傑的心落地了,竟不知該說什麼,拿著電話愣著,釋放著自己的負罪感。 葉紅軍說:「中午飯不要做了,我在凱撒飯店訂了一張桌子,午飯一起吃吧。」 凱撒飯店是義大利人經營的高級餐館,消費昂貴,華僑一般很少光顧,但談話方便。 「你在哪裡?」夏英傑問。 「在路上,」葉紅軍說,「五分鐘後我在樓下等你。」 夏英傑放下電話,匆匆準備了一下就下樓了,她坐上葉紅軍的車去凱撒飯店。 葉紅軍開著車說:「中國新聞媒體很快會作出反應,說雲陽公司事件責任者在警方強大攻勢的威懾下以秘密方式主動退還了贓款。對於我們這個圈子而言,這個婁子捅上天了,王海和孫剛得吐血。」 「我們呢?」 「我們?」葉紅軍說,「安省損失兩百萬,執行人的五十萬不能賴掉,一坤還要對江州的運作費用負責,再少也得一百萬。如果王海他們不吐血,我們就得跳樓。」 凱撒飯店的主餐廳有三百多平方米,裝潢風格與中國飯店截然不同,每一幅油畫、每一處雕塑都會把人帶回古羅馬的時代,奢華、尊貴。 夏英傑人座後說:「昨天晚上我和江薇就揮霍了一次,好像控制不住。今天又輪到你了,這該不會是巧合吧?看來都不打算過日子了。」 葉紅軍笑了笑,說:「我來羅馬幾年了,從來不敢涉足這類飯店,現在得見識一回,也許以後沒機會了。」 夏英傑說:「現在絕大多數債務都是記在一坤的賬上,你的損失我們還有能力補償。這樣看來,跳樓的應該是一坤和我,你還是有日子過的。」 「這話見外了。」葉紅軍感慨地說,「子雲死了,雖不是以死醒世,但卻是以死醒自己、醒我們。我和一坤現在是真正的生死之交了,這可不是江湖漢子拍胸脯、喝血灑。」 義大利風味的酒水、菜肴上齊了,夏英傑覺得與其說是吃飯,還不如說是享受藝術,每一杯酒、每一道菜都充滿了藝術的美感。可惜的是,這種氛圍與她的心情和處境相距太遠了。 夏英傑端起精美剔透的高腳玻璃杯,輕輕晃動著裡面唬珀色的葡萄酒,嗅著那醉人的淳香,問道:「葉大哥,我想請你告訴我一點關於八十五萬元文稿竟價的背景,過去我傻乎乎的還真以為自己是才子呢,現在才知道那根本不是運氣。」 「算了吧。」葉紅軍說,「總不能連條褲權也不給他留。」 夏英傑說:「都到了這個地步,留條褲權也沒有意義,還讓我心裡不敞亮。你現在不說,萬一我死了你會覺得對不起我,你會後悔的。」 「你威脅我。」葉紅軍苦笑了一下,說,「我已經做了叛徒,也沒什麼牌坊可立了,索性就全盤出賣了吧。」 葉紅軍將文稿競價的內幕講了一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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