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丁墨 > 江山不悔 | 上頁 下頁
一四九


  師父遲疑片刻,答道:「是。」

  破月一出了勤昭殿,便見一道灰白身影靜靜矗立在宮牆邊。見到她出來,他幾乎是立刻迎上來。略有些憔悴的俊顏上神情關切:「……皇兄沒有為難你吧?」

  破月搖頭,笑道:「沒有。他說讓我傳他口諭,賜步千洐無罪。」

  慕容湛眸色一柔:「其實今日回來時在馬車上,我已經求過了。皇兄給了我手諭。」他沒說出口的是,他也拿救駕的功勞,換皇帝對步千洐和破月二人的寬恕。皇帝只是搖頭罵他癡。

  破月一愣,心想也是,自己一直想著為步千洐做點什麼,卻忘了還有慕容湛這個強援。

  「咱們明日便動身往北路軍中。」慕容湛道,「如今帝京也不太平……你隨我回王府住一晚吧?」

  破月一怔,笑道:「好。你先回王府,我難得回來,還要去探訪一個朋友。明日什麼時候動身?在哪裡見面?」

  慕容湛靜靜望著她,知她是避嫌不願意與自己獨處,心中略有些難過,卻也覺得這樣更妥。兩人一起走到宮門外便分手。破月一路直行,沒有回頭。慕容湛站在原地,瞧著她的背影走遠,這才策馬疾行而去。

  破月其實無處可去,在街上晃了半天,便去了清心教在帝京的分舵。在那裡睡了一個晚上,第二日到了時辰,便去尋慕容湛。

  慕容瀾約莫急著去收拾慕容充,一行人走得很快,不出半月,便到了麟右城。這一路大家都是騎馬,破月並沒和慕容湛說上幾句話。只是沿途吃飯,時不時有她喜歡的菜色奉上;夜裡住宿,亦有護衛為她值夜;天氣冷暖變化,慕容湛的隨扈會將她留在王府的狐裘手爐及時送上。破月不好說什麼,只對隨扈道,自己並非嬌弱女子,不需如此細緻照料,讓他代替自己謝謝誠王。隨扈只是笑說要致謝請您自個兒去。

  破月遠遠望著慕容湛立在馬上的身影,只得策馬過去,將對隨扈的說辭再講了一番。慕容湛回眸淡笑:「你是我嫂嫂,沿路艱辛,若是有差池,我如何跟大哥交代。這些不過舉手之勞,慕容湛亦無它意,你不必介懷。」

  破月只能點頭退開,不再糾纏這個話題。她只是覺得,自從上次步千洐跟慕容湛談過後,他似乎有了很大的變化。面對自己的時候,變得很平和,也很冷靜。昔日那個壓抑而愧疚的說中意自己的男子,似乎已經死去。可她不知道,剩下的是什麼?

  他們抵達麟右城這日,城門之外,慕容充以下將士,跪了一地。慕容瀾當眾宣讀了聖旨,將慕容充「請」上了回帝京的馬車,同時將慕容充所有心腹和謀士全部收押。

  破月策馬立在人群裡,遠遠便見步千洐跪在人群中,頭埋得很低。士兵們上來綁了許多人,到他身邊時,卻繞了過去。他似乎有些驚訝的抬頭,先看到了慕容湛,然後看到了她,眼神便有些異樣了。

  及至一切處置完畢,人群退去,他靜靜立在原地,看著她走近,眉宇間慢慢浮現喜色。破月揚手將皇帝的手諭砸在他身上:「我和慕容求來的。」

  慕容站在她身後,望著步千洐笑。

  步千洐打開手諭一看,笑容逐漸放大,一把將她抱起轉了個圈:「原來你去了帝京,幹了如此大事!」

  破月笑道:「其實也是運氣。你看你殺兩萬人,也不如去救一人。」

  步千洐聞言淡笑:「在我心裡,千萬將士的命,卻比那一人的命重要許多。」

  這話有點大逆不道,破月不由得回頭看向慕容湛,卻只望見個靜靜走遠的背影。

  步千洐握著她的手,靜靜看了許久,牽著她一直走回指揮所的房間。沿途眾將士見兩人相攜而行,不由得側目。破月略有些尷尬,想要掙扎,卻被他握得死緊。抬眸一看,他的側臉亦是浮現薄紅,心頭好笑,也便隨他去了。

  一回到房間,步千洐「砰」一聲關上門,低頭靜靜看著她。破月被他盯得不自在,雖分離一個多月,心裡很思念他,嘴上卻裝作不太在意道:「現下知道我厲害了吧?你若再惹我生氣,我自有去處……」

  話沒說話,已被他一把抱住,狠狠朝嘴唇吻下來。這是個非常激烈的吻,他用力吸吮著她的唇舌,大手瘋狂的在她身上游走。破月一聲嚶嚀,便被他推倒在床上。

  「我都知道……」步千洐雙手撐在她身側,將她鎖在自己身下,「你再不歸,我只能天涯海角去尋了。」

  「你是不是猜到我去了帝京?」

  步千洐「嗯」了一聲,低頭看著闊別一月的嬌容。她面上添了風霜之色,眸色卻比離開時明亮璀璨許多。步千洐看得滿心柔情,軍袍下卻有猛獸抬頭,撐起個帳篷,躍躍欲試。他啞著嗓子道:「你這丫頭,才學了三腳貓功夫,便膽大包天了。你縱然成了天下第一,也是個女子,也要由我護著你,明白嗎?」

  破月點點頭,雙手輕輕勾住他的脖子,朝他背上撫摸過去。她難得的主動令他眸色一沉,牽著她一隻手往下探去……

  步千洐不動了。

  破月點了他的穴。

  「月兒你作甚……」步千洐失笑,無奈身體脹痛,難耐得不行。

  破月隔著衣衫又摸了一把他那硬物,揉了幾下,看它完全崛起,這才翻身下床:「這是提醒你,今後無論如何,不許再點我的穴。沙漠裡一次,上回又是一次。

  大男子主義還可以再膨脹一點嗎?」

  「速速替我解了!」步千洐維持著趴著的姿勢,有點狼狽,神色語氣卻很沉著威嚴。破月根本不理他,出門去燒熱水,歡快的在柴房洗了個澡。

  算著他的穴道至少還有一個時辰才能解開,破月舒舒服服慢吞吞踱進屋子,打算睡一會兒,再給他補上一指。誰料一走進房間,就被人攔腰抱住。步千洐一頭大汗,雙眸異樣的明亮,笑意很深。破月大呼糟糕,心想一月不見,他的功力又精進了許多,這麼快便衝破穴道。

  然而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破月再掙扎不得半點,被他丟到床上,狠狠親熱了一番。只是當他用最深入的方式抱著她時,柔聲在她耳邊道:「月兒,對不住。今後再不要走了。」

  破月心生憐意,與他唇齒相接,亦是情意綿綿:「我也不對。你是個男人,我不該干涉太多的。我也想通了……你想做什麼便去做,人生本該如你這般暢快淋漓,豈能瞻前顧後思慮太多。大不了將來一走了之,天上地下誰攔得住咱們?今後你的事都聽你的,咱兩的事,兩個人好好商量,好不好?」

  步千洐聽得感動,越發柔情蜜意。兩人癡纏了半日,待到夜間才出門吃飯,指揮所裡兵士們望著白日點燈的步將軍,俱是一臉狹促笑意。破月羞得滿臉通紅,垂首跟他到了飯廳。慕容湛早已用過了飯,見到兩人,只淡淡一點頭,仿佛沒看到破月,邀步千洐隨自己去商議軍事了。

  誰也沒料到,小小的青侖叛變,會拖延到年底,陷入僵局。好在帝京之變引起了皇帝的足夠重視,不多日,又派了趙初肅大將軍過來總攬全域,並從南部調集五萬兵馬,與北軍合併共計十二萬,與趙魄大軍交鋒。

  大皇子慕容瀾,在之後兩個月的戰事裡,卓顯出沉穩的才華氣度。他不似慕容充鋒芒畢露,他肯慎重聽取趙初肅等大將的意見,對慕容湛、步千洐等人的想法,亦是仔細斟酌。他跟趙將軍一起制定了穩紮穩打的戰爭攻略,計畫半年內剿滅青侖叛軍。此行為稍為守成,皇帝不置可否,但推行了一段時間,卻也慢慢有了成效。青侖叛軍畢竟實力相對較弱,而大胥軍卻能源源不斷的補充。此消彼長,被青侖分裂的國土,正在一步步的收復。

  步千洐在這一盤大棋裡,是最犀利的一顆棋子,很快脫穎而出。在慕容湛的推崇下,他單獨率領了五部兵馬中的一部,約莫兩萬餘人。這還是他獨立指揮如此規模的軍隊,在總體方略框架下,又有極大的自由指揮權。他的才能得以最大發揮,便似鐵鉗最鋒利的鉗口,總是深深插入青侖叛軍陣營中。

  破月自然與他形影不離。軍中除了女將,並不允許女眷隨行。但破月有了皇帝欽封,自己堂而皇之有了頂將軍帳。加之慕容湛不動聲色的包庇,她儼然以副將身份,日日跟著步千洐。

  當然,步將軍半夜往顏將軍帳中去得太勤,日子久了,也有兵士眼紅。可步千洐是什麼人?他雖生性豁達人緣極好,但因軍功卓絕武藝高強,一直也是個橫慣了的。平時軍士們與他嬉笑不覺得,真被他冷冷瞧了一眼,卻也無人敢對視。

  所以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默然了。沒辦法,他是步千洐啊。他就是橫行,就是囂張,就是把破月寵得天上有地下無,軍士們也不敢有半點廢話。因為他有多我行我素,他就有多愛兵如子,大家捨不得、也不敢怪他。而步千洐向來律己甚嚴,與將士們同甘共苦,但破月這件事上,他寶貝得緊,索性裝聾作啞我行我素。

  後來也有人一本參到皇帝處,說步千洐穢亂軍營。皇帝當時正看著北路軍邸報,上面提到前鋒步千洐大破青侖右翼,殲敵三千,戰功最勳著。皇帝於是將參本直接扔到一旁,笑而不語。

  十二月初九,大雪。

  步千洐一身精鎧,負手站在戰車上,頭頂的黑色大旗迎風招展。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