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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綠衣人搖頭:「知道的今日都會去。大夥兒怕、怕中原人士得知,故行事極為低調,一旦、一旦擒得,便藏在漠北……」

  步千洐點點頭:「極好、極好。」單手一扭,哢嚓一聲,綠衣人瞬間氣絕。

  步千洐見天色還早,挖了個大坑,將四人屍首埋了進去。站在坑旁想了想,扒下身材與自己相似的藍衣人的衣服,摘下面具,折返往雲福客棧去了。

  步千洐回到客棧外時,不過晌午時分。他等了會兒,便見林中陸陸續續來了七八個人。

  「老三?你其他三位兄弟呢?」一個高大、白壯的漢子策馬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步千洐壓低嗓音:「有事耽擱了,晚些到。」

  那白漢子笑道:「此事見者有份,來晚了,莫怪我『蠻熊』拔得頭籌!」

  步千洐沉默不語,仔細打量這人。當日在無鳩峰上圍攻他人數眾多,但這人生得極白,又極胖,倒真有幾分印象。

  步千洐按下心頭殺機,心想只待你們人到齊了,將你們殺個乾淨!

  耐心等了大半日,日頭終於西沉。步千洐正凝神靜氣間,忽聽身旁一尖瘦臉的年輕男子道:「『獨眼笛仙』去叫陣了。唉,第一晚是他的了。」

  步千洐微微一驚,抬頭一看,卻見有五騎越林而出,疾疾奔到客棧門口,那蠻熊亦在其中。他們都帶著兵器,客棧門口的小二一見這架勢,立刻縮了回去。

  其中一個戴眼罩的單眼書生,手持一根粗黑的鐵笛,陰測測的高聲道:「住天字第三號房的小姐,這裡與許多朋友,想與你聊聊。速速出來吧,否則我們放火燒了客棧,連累無辜。」

  步千洐聽他中氣十足,倒也是一名好手。不過與月兒卻是相去甚遠。他便不是很擔心,轉頭問身旁人:「怎的他們先去?」

  旁人答道:「這不是說好的嗎?他們先去打頭陣,試探那人丹還有沒有幫手。不過若是一擊得手,他們自然也是要……呵呵!」

  步千洐按下心頭怒火,又問:「咱們人到齊了嗎?」

  那人答道:「除了你三兄弟,還有兩人在路上。一會兒要再不來,擒下人丹,可沒他們的份。」

  步千洐便不做聲了。

  雪色曠野,一片寂靜。

  約莫是怕極了這些武林亡命之徒,很快,村落裡變得靜悄悄的。路上行人沒了蹤跡,各家各戶更是門窗緊閉,沒有半點聲響。

  只有客棧門口的幌子,在風中呼呼作響,令這極寒的黃昏,越發顯得肅殺沉靜。

  一個人影,緩緩從客棧裡走了出來。

  月白的衫子、淺綠長裙,簡單至極,卻越發顯得腰肢細軟、曲線婀娜。素白的一張臉微微抬起,清光瑩然,美眸深湛,便若大漠中一輪皎皎明月,叫人移不開目光。

  「真他娘的……」步千洐身旁的男子沒了聲音。

  雖然破月手裡提著刀,但並未給男人們造成任何威懾力。那獨眼笛仙笑道:「姑娘,還認得我嗎?當日在無鳩峰上,我這隻眼,可是被你男人刺瞎的。玉面笛仙變成獨眼笛仙,都是拜你們所賜啊!他人呢?」

  破月臉色微微一變,抬眸看著他:「無鳩峰?那日你也在?」

  「姑娘,你還沒說,你的相好呢?」那人又問。

  破月不答反問:「你們當日,都在無鳩峰上?」

  那幾人都點頭,今日對破月的圍剿,也是他們召集的,所以林中眾人才默認他們先上前。

  破月拔出鳴鴻刀,似乎有些恍恍惚惚,聲音很輕:「請賜教。」

  眾人齊齊一怔,還未反應過來,破月刀光大盛,宛若閃電降臨,「嚓」一聲便砍掉了那獨眼笛仙的頭。

  鮮血噴了她滿臉,她臉上看起來有種冷漠的肆意,極大的雙眸,黑漆漆的便有些滲人。她抬手拭去臉上血跡,仿佛自言自語傻傻的道:「我不喜歡殺人。可你們都是當日傷他的人,我不能不殺。」

  話音剛落,其餘四人一湧而上。破月刀光如大雪鋪天蓋地,頃刻又殺了蠻熊。

  步千洐看得分明,每殺一人,她的臉色便要慘澹一分,可眼神卻愈發執拗一分。

  這個顏破月是陌生的。以前的破月,從不殺人,甚至不傷人。哪怕當日在墨官城外險些被敵所擒,她也是拱手投降。

  可此刻她的眼神是那樣漠然空洞,只因為這些人,曾經傷過他?

  步千洐心底某處,仿佛被一隻小手輕輕扯著,隱隱的痛起來。

  不、不對。他的月兒,應該明朗而可愛,在男人的庇護下無憂無慮的活下去,不該雙手沾滿鮮血,不該也陷入骯髒的仇恨裡。

  她應該,乾乾淨淨的。

  片刻後,那五人已被她殺光了。

  她提刀站在滿地屍首中,宛如女修羅般冷酷。林中數人都吃了一驚,一時無人出聲,也無人上前。

  唯有步千洐望著她清冷的側影,心疼不已。

  眼見夕陽越發慘澹,曠野中仿佛只有她一人,孤零零的站著。她沉默了一會兒,忽的抬頭,竟似一臉驚惶不安,茫然四顧,跌跌撞撞將刀一扔,退出數步。而後竟蹲下抱著雙膝,頭埋在臂彎裡。

  她哭了。

  纖弱的肩頭一下下抽動著,低低的哭聲隨風輕輕送入每個人耳裡。

  「阿步……阿步……混蛋……」

  她的聲音茫然而卑微,癡迷而疼痛。

  嘶啞微弱的聲音,乾涸得像隨時要滴下血來。

  步千洐只覺得自己的喉嚨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堵得喘不過氣來。

  「攻上去!」有人低喊了聲。

  「她刀法厲害!放毒!」有人從懷中掏出暗器。

  步千洐身旁那人正要策馬疾沖,冷不丁被他一把抓住。那人驚出一聲冷汗,暗想:四魅的身手,何時這麼快了?

  「人到齊了嗎?」步千洐緩聲問。

  那人點頭:「就差你的兄弟了。」

  「好。」步千洐鬆開他,拔出馬腹上的佩刀,也緊隨眾人沖了出去。

  破月自步千洐走後,先是滿心憤痛,而後便是恍恍惚惚,隱隱有些後悔。

  正失魂落魄間,遇到惡人挑釁。破月原本只打算擊退他們便罷手,聽聞他們當日也在無鳩峰上,念頭忽的就變了。

  變得盲目,也變得麻木。

  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這些人,逼得他抱著她跳崖,逼得他跟她生離死別!

  若不是他們,現下步千洐又怎麼會跟她分手?!

  只是殺人不過頭點地,面對一地屍身,她才驚醒。她幹了什麼?屠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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