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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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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半醉未醉時特別乖,老老實實仍由破月擺弄。期間還不忘給破月夾了塊她最愛吃的芙蓉細玉糕。破月避不過,只得張嘴咬住,好容易把他弄妥當了,一抬頭,便見帝后都看著她,兩人對望一眼,俱有笑意。 破月心裡咯噔一下,口中糕點就有些食不知味了。 令她謹慎對待的目光,不止如此。 她只要一抬頭,便能看到兩道似有似無的目光,時不時的飄過來,淡淡望著她。 對面第三席,九卿之首,衛尉大人顏朴淙。 這大半年來,慕容一直小心翼翼保護著她,甚至連回門之禮都以她體弱為由霸道的免掉了。而她除了去探望近處的靳斷鴻,也極少出府。 所以這還是回帝京後,她第二次見到見顏樸淙。父女倆的關係生疏到有點匪夷所思的地步,但在上次的「衛尉虐女」的精彩話題傳遍帝京後,旁人也不會覺得太異樣。 滿室喧囂間,五彩的精緻宮燈,在他的頭頂綻放靜靜的微紅光芒。而他身著朱紫官袍,玉帶系腰,面若冠玉、靜若處子,于一種中年官員中,實在光彩奪目。 只可惜,美人蛇蠍。 他察覺到破月在看自己,含笑朝她舉了舉酒杯。破月面無表情的轉過臉去。 只不過破月想起,前些日子皇帝為他賜婚了。下個月,他就要娶大鴻臚白修瑾的嫡女白安安。 破月見過白安安。那是在某次宮廷貴婦的聚會上,她的准後媽年方十八,比她只大一歲,生得弱柳扶風,容顏更是嬌妍可人。旁人或許看不出來,破月卻看得分明,准後媽與她是同一個款式,但是比她更豔麗。 破月知道顏樸淙並非沉溺女色之人,多年來甚至未曾有過女人,皇帝都未曾強求。如今竟同意了婚事,無形中倒讓破月覺得壓力小了些。 酒過三巡,慕容起身更衣。破月早在殿中憋得氣悶,扶他出去。慕容借著酒意,大半身子靠在她身上,兩人踉蹌著往後殿走。 夜色清淺,不多時,慕容酒意便醒了大半,柔聲問:「在外面呆會兒吧。」 破月也不想回大殿,兩人相視一笑,在殿外走廊裡坐下。周圍的太監侍衛見狀退開回避。只餘他二人,倒也自在。 「是不是很無聊?」慕容柔聲問。 破月點頭。 「那咱們回去吧。」 破月吃驚:「那怎麼行?沒事的。」又笑道:「無聊的事多了去了,哪能都不幹啊。」 慕容低頭微笑,過了一會兒道:「我聽管家說,近日許多人來叨擾,你忙得焦頭爛額。對不住,將這些事都丟給你。」 破月笑。 「明日隨我去軍營吧。」慕容道,「就不用理這些了。今年我想陪將士們在軍中過新年,你也一起去。扮作穆青校尉。」 破月聞言大喜,在軍中過年,可比在清冷的王府或者皇宮有趣多了。 這念頭慕容在心中想了數日才說出來,此時見她歡喜,不由得也是心神一蕩。而後又稍稍有些黯然——其實想到在軍中過新年,卻也是因步千洐而起。當年他們都是將軍,又得趙初肅將軍偏愛,新年倒也有假期。他想回帝京,步千洐卻說,要在軍中陪不能歸家的兵士們,令他大為觸動。 他抬起頭,只見破月笑靨如花,頓時釋然。 兩人又說了會軍中趣事,起身正欲回正殿,忽聽旁邊一個含笑的聲音道:「誠王、王妃好興致。」 兩人聽到這聲音,俱是一怔。一回頭,便見顏樸淙靜靜站在數步遠的走廊裡,宛如畫中仕子,俊美淡然。 破月心頭暗驚。這一年來,她自恃武藝進展神速,連靳斷鴻都說,她如今的內力武藝,只要加以時日,多些對敵經驗,靳斷鴻都不是她的對手。 於是有時候,她也難免有拳打顏樸淙、腳踢楊修苦,為步千洐報仇雪恨的強大意念。可此刻,顏樸淙不知已站了多久,她卻絲毫未覺,不由得有些沮喪。 「你先回殿中。」慕容擋在破月跟前,聲沉如水。雖然料定顏樸淙絕不敢在這裡對破月做什麼,但慕容壓根就不想讓他看到破月一眼。 顏樸淙挑眉看著破月,淡淡道:「誠王愛妻如命,果然不虛。我說幾句話就走,為你們了一樁心事。聽不聽,月兒你自己決定。」 慕容和破月俱是沉默,破月終是沒有動。 顏樸淙便笑了,緩緩道:「誠王,人丹價值連城,處子之身更是精髓,以我的武功修為,也只有處子還能助我更進一層、延年益壽。其他皆是枉然。 如今她已與你成親,對我已是無用,對你卻是助益良多。誠王,我做事,講的是個利字,既已無用,何必損人不利己? 今後下官自待月兒如女兒。而下官與誠王同朝為臣,雖不求前嫌盡棄,但今後誠王王妃亦不必如防備洪水猛獸般,防著下官。少一個敵人,多一個朋友,皆大歡喜。話盡於此,下官告辭。」 一席話說完,他竟真的越過他二人,頭也不回進了大殿。 慕容和破月都沒出聲。 破月想的是,這老烏龜說得言之鑿鑿,也不知是真是假,還是小心為上。 慕容卻想,他以為我破了月兒的身子?又想起師父當日說讓她跟顏破月「勤行夫妻之事」,不由得燥得耳根都紅了。心想好在師父如今不在京師,否則察知自己內力進展平平,豈不是會發覺自己沒有跟破月……他下意識瞧一眼破月,卻見她神色沉肅,不由得心頭一凜,想:慕容湛,你既對月兒允諾會等下去,便該信守承諾。如今兩人似朋友相處,你既已心滿意足,勿要妄動邪念,讓彼此難堪!於是收斂心神,將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拋之腦後。 翌日,破月便隨慕容到了帝京守備軍大營。臨近年關,又無戰事,慕容為人謙和,特許家在帝京的將士們輪班回家探親,這一來,軍營裡倒是空了一半。 破月倒未扮作男人,畢竟有慕容在,也沒這個必要。在軍營裡呆了兩三日,看慕容練兵、尋營,比起帝京的無聊,倒是有趣許多。只是這麼下來,全營都知誠王與王妃秤不離砣,越發愛戴他們夫婦。 除夕這日,營中放了大假,伙房熱熱鬧鬧殺豬宰羊。慕容特意哪兒都沒去,就在自己營帳裡,看破月準備燒烤飯食。只是看到烤肉,兩人難免都想起步千洐,便比平日沉默了許多。 傍晚,便有軍士過來,請慕容去喝酒。慕容有點捨不得破月,想帶她一起去。破月肉烤到一半,哪能放手,擺擺手讓他先走。 過了一會,破月發現鹽用完了,便往伙房去拿鹽。剛走到熱鬧的伙房門口,便見一堆夥頭兵端著飯菜往外走。 她微笑側身避過,令士兵們受寵若驚。她沒太在意,走進伙房後,忽的回神,覺得方才過去的士兵中,有個人似曾相識。她轉身跑出去,卻見士兵們早已走遠,軍營中到處都是人,哪裡還辨得出那個人? 是誰呢?她一時沒想起來,便暫時擱置,拿了鹽,又回去烤肉了。 夜色漸深,軍營中到處歡喜熱鬧、笑聲震天。慕容的親兵跑來報信,說是駐地的百姓相親,專程送來了燒臘美酒,要送給將士們,慕容帶軍官們去營門口,很快便回來。 破月也沒在意,一個人拿著烤肉先吃。正無聊間,忽聽身後一道柔潤的聲音低歎道:「你吃東西的樣子……更美。」 破月動作一頓,緩緩轉身。 那人從陰暗的角落步出,一身黑衣、黑布蒙面,只露出細長清亮的眸,帶著慣有的似笑非笑的神色。 破月又拿起根竹簽咬了一口,淡道:「這裡是五萬禁軍大營,帳外便是誠王的親兵,誠王很快便回來。我只要一聲大叫,老烏龜,你就會被抓個現行。」 顏樸淙低聲笑了,負手看著她:「帳外的親兵,已被我點了昏睡穴;慕容湛現在營門處,過一會兒,就會有士兵向他稟報,天乾物燥、糧倉失火,他不得不出營查看;而你,你說,這麼大的帝京,我能不能藏住一個人?」 出乎他的意料,聽完這些,破月的神色竟極為平靜。她又拿起幾根竹簽,顏樸淙靜靜望著她,卻聽她道:「顏朴淙,原來你上次的話、你娶白安安,都是為了叫我們放鬆警惕。可惜誠王早料到你有此舉,你回頭看看,你背後是誰?」 顏樸淙心頭一驚,暗自提氣,猛的回頭,卻見營帳裡空蕩蕩的,哪裡有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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