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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李兵試探說:「你看可不可以叫於真幫忙照顧濤濤,好讓李虹到廣州那邊去打工?」

  這回輪到她大叫了:「你真是瘋了,別人幫我們照顧咪咪就已經夠麻煩人家的了,你還想再塞個孩子給她?她又不是開幼稚園的。」

  「那要麼就把咪咪領回來讓李虹帶,這樣你就不用寄錢給於真了——」

  她更生氣了,聽李兵的口氣是想讓她寄錢回去養李虹母子倆,如果說這個要求還沒把她肺氣炸的話,那他用領回咪咪來要脅她就真的是讓她氣死掉了。她克制著自己,盡可能心平氣和地說:「我沒有寄什麼錢給於真,你現在讓李虹住進來也不合適,你剛才已經說了,她丈夫會找你麻煩,別人也會說閒話。你想幫她,就把我留給你的那些錢給一點她,她可以回龍溪去住。」

  李兵說:「算了,算了,你留給我的錢也就那些,我哪裡有多的錢給她?」

  她為了穩住他,說:「你把主要精力放在你的公司上面,不要為你幹妹妹的事或者咪咪的事分心。你沒錢用的話,我可以給你寄點回來——」

  李兵聽說有錢寄回來,情緒一下就高漲了,連聲說:「那我就先謝謝了。還是我老婆能幹哪,我這靠老婆養活也不是個事啊,等我公司搞好了,加倍還你。」

  她接完李兵的電話,更想把他從加拿大移民申請中劃掉了。這個人,就算不在咪咪的事上鬧彆扭,惹麻煩,也會不斷地用咪咪做人質,問她要這要那。

  她給靜秋打了個電話,說了護照的事,並說她想向加拿大移民局申請,把以前的三個人移民改成她和咪咪兩人移民,因為她現在已經拿到了咪咪的護照,而且又把咪咪放在於真那裡,似乎沒必要把李兵辦出來了。

  靜秋提醒她說:「加拿大移民局是很死板官僚的,你申請任何一個變動,他們都有可能把你的申請拖延很久,不知道是他們把你的申請扔到隊尾去了,還是他們辦事太慢,需要很長時間來變動一個細節。我申請改變面談的地方,就被拖了近一年。我有個朋友在申請遞上去後結了婚,按移民局要求彙報自己婚姻狀況有改變,結果也被拖延很久。」

  她想儘快把咪咪接來,但又有點不甘心就這樣便宜了李兵,於是說:「但是如果把李兵辦出來,又怕他到時在離婚的問題上搗亂——」

  「我也不知道怎麼做更好,但是你女兒現在在中國,雖然是跟著你的朋友,但李兵要把她接回來不是很容易嗎?如果他發現你中途把他的名字弄下來了,他可能會狗急跳牆,想辦法讓咪咪出不來,除非你能一直瞞著他,一直把他穩在那裡。」

  「現在他好像是被穩住了,不知道他以後。」

  靜秋想了一會,說:「就怕他在護照上做手腳——比如他把舊護照掛失了再申請一個新的,那時你還得去問他拿護照;或者他把咪咪藏起來,以你一個人的力量,很難在中國找到你女兒。你們的婚姻關係沒結束,女兒沒有正式判給你,如果你私下把女兒帶走,他也可以告你。」

  她想了一下,的確如此。李兵在國內辦個新護照很容易,因為他認識一大幫公安局的人。他要把咪咪藏起來也很容易,因為他有一大群鄉下兄弟和親戚,隨便塞在哪個人家裡,她都很難找到。她歎了口氣說:「哎,法律也不能幫點忙。」

  「法律從某種意義上說,都是『後發制人』的,一定要等到出了事,法律才能開始動作。出事之前,法律只能威攝那些懂法而且不敢犯法的人。再說中國現在這樣的狀況,權大於法,即使出了事,罪犯也不一定受到懲罰。」

  她想了想,決定還是等到面談了再說,也許不用劃掉李兵,到時候不把移民紙給他,自己帶著咪咪走掉就行了。

  星期五下午三點多鐘,海倫就出發到A城去打工,B城和A城相隔八十英里左右,她原以為一個多小時就夠了,哪知道在高速公路上遇到塞車,一直搞到六點左右才到達餐館。

  她從後門一走進餐館,就嚇了一跳,那真的叫做「人才擠擠」,好多的人,擠在小小的廚房裡,可以用水泄不通來形容了。

  店裡新招了一個廚房幫工,是頂阿GAM那一角的,主要是切菜炒飯。這人是個老墨,名字的發音很像「火得海」,而且這個「得」要讀成彈舌音。等「火得海」沾了SAUCE在廚房的案板上寫出他的名字時,她才發現就是英語裡的GEORGE,「火得海」大概是GEORGE的西班牙語發音。

  「火得海」只會說他家鄉的土語,不會說英語,更不會說漢語,能說一點西班牙語。幸好Benny知道幾個西班牙詞,都是跟打工的老墨學來的,所以喊Order的時候還算能夠溝通。

  店裡還新雇了一個炒鍋,是個福建人,姓張,大家就叫他小張,人長得高高瘦瘦,大約三十來歲的樣子。可能因為是剛來,還不知道店裡那些菜的做法,顯得手忙腳亂。雖然唐人餐館大同小異,但廣東人開的餐館跟福建人開的餐館據說還是有很多不同之處的。而且各個餐館對同樣一個菜添加的配料也不盡相同,要熟悉還需要一點時間。

  海倫不知道自己擠在這麼多人中,能幹什麼。Benny正忙著教「火得海」炒飯,阿Sam在教小張炒菜,SUSAN在打包,DENISE在接單,David在送餐,有時還幫著打包、接單或者炒菜,看來是個當老闆的料,因為什麼都能幹。

  Benny看見她來了,就跟她打個招呼,叫她去前面幫忙,然後又串前串後忙他的去了。她一看到店裡人多,馬上就覺得店裡不需要她了,她就很慌張,就老覺得別人在認為她多餘,在嫌棄她礙手礙腳。在這種時刻,她就特別希望Benny能殷勤她一下,讓她覺得至少他還是需要她的。

  她很怕他現在已經把她弄到手了,就不在乎她了,又怕他嫌她技術不好。她他是在紐約長大的,肯定不會等到二十多歲了才開封。他以前的那些女朋友,肯定都是象包包一樣,即使剛開始不會,後來也因為勤學苦練而變得技術高超了。

  她想他肯定覺得她很老土,因為他一下就看出她是FIRSTTIME了。不知怎麼搞的,她現在的思想跟從前相比,好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如果是以前,她聽他說她是FIRSTTIME,她一定會很高興。那時李兵懷疑她不是FIRSTTIME的時候,她是很傷心的,覺得自己很「虧」。後來她就是因為擔心付老師會嫌棄她不是FIRSTTIME,而且怕李兵會在外面中傷他們兩個,才放棄了付老師。

  現在她卻非常擔心Benny會因為她是FIRSTTIME而嫌棄她沒經驗。她那天的表現也真是太糟糕了,他讓她享盡了做愛的樂趣,而她卻傻傻地躺在那裡,連回吻都不會,結果弄出個「八比一」。她的「八」都是他帶來的,而他那個「一」還是他自己的勞動成果。

  她一邊打包,一邊觀察他,見他忙得風馳電掣的,又覺得他不是在冷落她,只是太忙了,或者他覺得她現在已經是他的女人了,所以就可以嚴厲一點了。她竭力爭取打包不要出錯,免得挨他訓。以前他訓她,她覺得那是把她當小孩看,是寵她;現在如果他訓她,她就會覺得他是在罵她了。

  幸好Benny還能忙中偷閒,不時親熱她一下。他會借拿東西的機會在她身上貼一會,有時還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在她腰上扶一把,有一次甚至在她屁股上捏了一下。她從前最反感這種偷雞摸狗、摸摸捏捏了,但現在由他做來,特別是在她急於找到他愛她的證據的時候,都變得很親切很火熱了。

  她剛一進來時,他就問過她「餓不餓」,她見大家都很忙,就撒謊說「不餓」。現在幹了一陣,她覺得肚子餓了,因為開學之後,她都是下午五點吃晚飯,而不是象在餐館那樣晚上十一點才吃晚飯了。今天她是十二點左右吃的午飯,她覺得堅持不到晚上十一點去了,就一邊打包,一邊找東西吃。

  店裡有些炸好的腰果,是做腰果雞的,還有些炸好的花生,是做宮保雞的,她以前就有點愛吃這兩樣,特別是腰果,但為了減肥,不敢多吃。現在餓了,就不管那麼多了,她找了一個小塑膠盒子,裝了一些腰果,一邊打著包,一邊不時往嘴裡扔一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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