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森村誠一 > 野性的證明 | 上頁 下頁
一五


  市里沒有與中戶家分庭抗禮的暴力集團,並且,由於戒備森嚴,大的暴力集團組織也混不進羽代市,因而,在大場家族的獨裁下,市內保持著安定。

  對中戶家的胡作非為,警察一向裝聾作啞,市民們唯有忍氣吞聲。

  朋子和味澤常常在布店街的茶館裡見面。那一天傍晚,倆人如約在茶館共進了晚餐之後,一時捨不得分手,就在茶館裡閒談。朋子已明顯作出姿態,只要味澤一求婚,她馬上就答應。可是,味澤總也不肯啟口。

  從味澤的眼神就能看出,他打心眼裡愛著朋子,只是用意志的力量,壓住了熾熱的愛情火焰。好像有個東西在他心裡鬥爭著。青年男子的健康生理要求,以及從以前那個意中人那裡繼承下來的、對朋子如醉如狂的追求,都被一個強有力的閘門封閉在裡面。

  那是個什麼樣的閘門呢?——朋子百思不解,但她堅信,在不久的將來,一定能夠打開閘門。這也可以說是被愛者的一種自信。

  閘門打開以後會出現什麼呢?那也只有等到閘門打開後才會知道。也許能使目前這種一潭死水般的生活出現一些波浪。

  不!已經起了波浪。自從認識了味澤以後,朋子的生活確實起了波浪,周圍人都說朋子最近忽然漂亮了,朋子自己也覺得表情生動了。有人向她打趣說:「有了男朋友了吧?」她對此也不加否認。

  起了波浪以後,這死水能不能流出去還是個問題,說不定只起點波紋,就到此止息了。即使那樣也好,它很可能成為她人生旅程上的一個轉折點。

  在朋子向味澤傾注的感情中,還包含著對開創新生活的探索。

  倆人難捨難分地說著話;沒話說了,就相對而視,消磨時光。

  由於怕朋子誤了時間,味澤看了一眼手錶。這時,坐在他們旁邊席位上的一位客人猛然站起來,正巧店裡的侍者手托客人叫的茶點盤從那裡走過。

  侍者慌忙躲閃,不料手裡的託盤失去了平衡。

  盛著咖啡的茶杯、玻璃杯弄得乒乒乓乓地滾落到地上。濺起來的飛沫也落到味澤他們的座位上,因為多少隔著一點兒,他們躲閃開了。

  那位闖禍的客人,因為身體並沒有碰著侍者。便若無其事地到櫃檯付了錢走了。

  侍者慌慌張張地收拾著到處滾落的杯盤,有幾個玻璃杯已摔得粉碎。

  幸虧是落到了過道上,沒有給客人造成麻煩。侍者好不容易收拾完畢,向周圍的客人點了點頭,正要轉身走開,這時,有人大喝了一聲:站住!

  侍者回頭一看,和味澤他們隔著一個過道的斜對面的座位上,坐著幾個目光兇橫的青年,正朝著侍者招手。一眼就可以看出,那是三個流氓。

  「您有什麼事兒?」

  「有什麼事兒?!你這小子,裝什麼洋蒜!」

  他們沖哈著腰的侍者罵著。

  其中一個相貌最兇惡的傢伙「啪」的一聲打了個響指,他的小指缺了上邊一個關節。侍者面色蒼白,呆立不動。他們是中戶家的流氓。

  「你瞧!這兒怎麼辦?」

  流氓用手指了指褲腿下邊濺上的一點咖啡沫。

  「啊呀!這可太對不起您了。」

  侍者嚇呆了。

  「我是問你怎麼辦!」

  「我馬上給您拿濕毛巾來。」

  「濕毛巾?你可真逗呀!」

  流氓這下子可抓到了把柄,得意地咂著嘴。

  「那……您看怎麼辦才好呢?」

  侍者被流氓嚇得哆哆嗦嗦地縮成一團。看來,他是個勤工儉學的學生,還沒熟悉這種場面,剛巧四周又沒有個老練的侍者或管事,近旁的客人一個個緊張地看著事態的發展。

  「怎麼辦好?你他媽的!越來越不象話啦!」

  打響指的那個流氓抓住侍者的胸口,侍者嚇得舌頭都轉不過彎來了。

  「先生!請您饒了我吧!因為剛才出去的那位先生差點碰著我呀!」

  侍者一分辯,流氓的火頭更大了。

  「混蛋!你還想賴旁人?」

  「不!不!我絕沒那個意思!」

  「那麼。你想幹什麼?!」

  流氓猛然攥起拳頭,狠狠地朝侍者打去。侍者猝不及防,哪裡受得了這一下子,身子一晃就倒在地上了。

  那兩個同夥上腳就踢。侍者像只被踩扁的青蛙,趴在地上求饒。

  流氓覺得那樣子很好玩,就更加起勁地欺負他。侍者的嘴唇破了,鮮血越發激起了這夥流氓的殘暴。

  「味澤,你管管吧!眼看要給打死了。」

  朋子實在看不下去,就央告味澤。她認為憑味澤的本事。這幾個流氓像玩兒似的就會被打得無法招架,跪地求饒。

  「叫警察來吧!」

  「來不及了呀!而且,警察靠不住呀!」

  「那我們先離開這兒。」

  味澤連拖帶拽拉起朋子走出了茶館。坐在四周的客人也一個個悄悄地溜了出去。走出茶館以後,味澤仍然沒有給警察打電話的意思。

  「不打電話了嗎?」

  「我們不打,會有人打的。」

  味澤若無其事地回答說。

  「味澤,你怎麼不去搭救那個人?」

  朋子心裡很不滿:眼看著流氓行兇打那個侍者。味澤卻裝沒看見,溜之大吉,這和捨命搭救她的那個味澤簡直判若兩人了。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嘛,那夥人可厲害啦!我想,還不至於把人打死。」

  「我……我對你很失望!」

  朋子毫不掩飾地說。

  「我也愛惜自己的性命!」

  味澤大言不慚地頂了一句。

  「可是,救我的時候,你不是打跑了三個壞蛋嗎?」

  「方才那三個傢伙可不一樣!他們是亡命徒,可能還帶著什麼兇器呢!」

  「那三個壞蛋不也可能帶著兇器嗎!」

  「為了救你,我可以什麼都不顧。不過,對於毫無關係的人,我是不能豁出去的!」

  約會的美好氣氛完全冷了下來,倆人在鬱鬱寡歡的氣氛中分了手。

  「那時候的壞蛋說不定就是味澤雇用的無賴之徒!」

  曾經一度打消了的疑團。重又出現在朋子的心頭。味澤要是真有那天晚上為救她而表現出來的勁頭和勇氣,就絕不去對侍者見死不救!味澤的那套戀愛悲劇故事也不可靠,她覺得自己完全上了圈套——花花公子為引誘女人而編造的那種圈套。

  八

  「那位姐姐,我在哪兒見過。」

  長井賴子來回觀望遠方的視線,忽然在空間的一點上停了下來。就像自言自語似地說了一句。

  「你剛才說什麼?」

  味澤大吃一驚,追問賴子。

  「那位姐姐,我見過。」

  賴子在盯視著幻影中的一個越來越清晰的形象,她說的「姐姐」意味著誰,味澤是一清二楚的。在賴子混混沌沌的記憶中,已慢慢出現了一個形象。

  可怕的經歷奪走了少女的記憶,但隨著時間的消磨和各式各樣的醫治,她的記憶正一點一點地恢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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