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森村誠一 > 野性的證明 | 上頁 下頁


  江戶時代初期,羽代氏在這裡興建城邑,後來,經過歷代藩主的慘淡經營,發展成為近世的城邑。明治初期,這裡還是中部養蠶區的一個中心,盆地裡的蠶繭都集中到這裡,興建了繅絲工業。從大正到昭和年代「羽代生絲」在全國市場一直佔有獨特位置,這對城市的發展起了很大的作用。

  太平洋戰爭末期。市內的街道遭受了戰火的浩劫,大部分夷為平地,但戰後很快恢復起來,現在,面貌已煥然一新,成為一座現代化城市。

  戰後,大規模地開發了埋藏在地下的豐富的天然氣資源,從而打下了礦業發展的基礎。

  而且,還引進了機械、化學、造紙、精密儀器等許多企業,羽代市完全變成了現代化的工業城市。

  縣公署所在地雖然讓給了縣南部的下市。但在經濟、文化、交通的規模方面,羽代市依然佔據著縣中樞的位置。

  過去,大場家族世世代代都是羽代藩的下級武士,連藩主的面都沒正式見過,明治時期的廢藩置縣,給了大場家族出頭露面的機會。

  以前,羽代藩對薩長二藩心懷不滿,在戊辰戰爭中,投靠了幕府方面,因而在實行廢藩置縣時,羽代藩便徹底瓦解了。照理說,應該是建立「羽代縣」的,但羽代反而被併入到下縣裡,縣城也移到了下市,就是因為有這麼一段原故。

  由於這種藩政改革,現在的族長大場一成的祖父大場一隆便不再當武士而淪為農民。但事隔不久,竟從他的土地上發現了天然氣,這個地下資源是取之不盡的。

  大場一隆雄心勃勃,根本不會安分守己,他沒有放過老天爺對他偶然微笑的機會,馬上把天然氣企業化,不久,天然氣的開發和利用便成了市的中心企業。他還靠其利潤積累起來的巨大財力。把手伸進市政機關,控制了全市。

  由於他控制了豐富的天然氣資源,而這一資源又成為發展羽代市的動力;便接二連三地派生或引進了與此有關的企業,牢牢掌握了羽代的財政大權。因此,人們都在背後紛紛議論說,羽代市的藩主,不過是由大場家族接替了羽代氏而已。事實上,羽代市里,誰要是成了大場家族的眼中釘,誰就休想活命。所有的市民都在某個方面同大場家族有著聯繫,即使自己本身沒有直接聯繫。家裡人或親戚也會有人和他們有聯繫。

  不管你到學校、還是到醫院,不管你在哪兒工作,都會有大場的影響存在。大場的勢力甚至伸展到了縣城下市,要想完全擺脫他的影響,除非遠遁他縣。

  不過即使脫身縣外,倘若是臨近的縣,他的勢力還能把你追上。現在他通過提供資金這種門道,已經和中央的政界拉上了關係,大場的好幾個傀儡國會議員,盤踞在政界的重要職位。

  戰爭也加速了大場勢力的崛起。他巴結軍部,鑽進軍需工業,戰後又馬上搖身一變,改成和平工業。當時的族長已經是現在的這位大場一成了,他蟬聯至今,其變身術實在是高明極了。

  戰火也未能使天然資源受到損失,而是完好無損地保存了下來。從側翼支持大場家族發家的是中戶多平。多平是羽代藩的小嘍囉,與大場一隆關係密切。廢藩置縣後,中戶多平失了業,成了地頭蛇,在羽代立一門戶,構成一霸,逐步網羅黨羽、擴張勢力。

  中戶家勢力一大、黨羽一多,所需資金也要按比例增加。沒有錢,就維持不了這一門戶。從財政方面給中戶撐腰的是大場一隆。

  大場一隆有自己的如意算盤。他想豢養私人部隊以防備萬一。

  戰後,許多墮落的退伍軍人、流浪漢湧進了羽代市。他們把倖免戰火浩劫的羽代車站當作巢穴,搞搶劫市民和旅客的活動。

  因此,市民和旅客無法放心大膽地在市內行走、搭乘火車。

  警察完全束手無策,於是,大場一成就委託中戶多平的兒子中戶多一任市內警衛。這麼一來,中戶就公然被任命為羽代市的「特別自衛隊」的隊長了。

  從那以後,警察在中戶家的勢力面前再也不能耀武揚威,不管墮落的退伍軍人在市內怎樣猖獗,警察也無可奈何,而中戶家的人馬一趕到,馬上就浪靜風息。這麼一來,警察自然顏面掃地。

  中戶家從大場一成這位名副其實的城主那裡領到了「特許」,就在車站前面開辦市場,以此為基地,一步步向外擴張勢力。

  那些曾經當過市民保鏢而深受歡迎的無賴,不久便現了原形。他們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市場裡公然開辦了賭場。賭棍和黑市商人在這裡成群結夥,市場完全變成了無法無天的世界,警察的巡邏隊根本不靠近這裡。因為賭徒的頭子和警察本來就穿著連襠褲。這裡等於是「官辦賭場」。

  中戶這一夥人,還替大場家族行兇作惡,凡是大場不好親自出頭露面之事,都由中戶一夥人包攬下來,他們還豢養了許多打手。

  年輕的無賴之徒認為被選上當打手,就能成為「好漢」而趾高氣揚。人們明明知道中戶家是大場家族豢養的私人部隊,卻也只好佯作不知。

  對於大場家族把羽代市霸為私有的狀況。偶爾也曾出現過有勇氣的市民起來反抗,但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或是遭遇車禍,或是跳樓「自殺」,要不就是掉到河裡淹死了。警察只把這些案子作為事故致死草草了結,儘管沒有一人認為是事故致死,但誰都緘口不言。

  因為人們很清楚,若是道破內情,下一次就該自己「死於事故」了。

  越智朋子的父親越智茂吉,當年在市內經營一家印刷所。他把車站前的市場叫作羽代市的「黑暗斜街」,把中戶家同警察的曖昧關係寫成報導,毫不留情地揭露出來,刊登在十六開版兩張對開的小報上,每月分發給市民一兩次。

  他生來就有強烈的正義感,因而忍無可忍。開始辦報的時候,從取材、撰稿、版面設計、校對、印刷到分發都是匹馬單槍地幹。

  這下子可激怒了大場一成。雖然越智還沒有明確點出大場的名字,但公開抨擊警察當局對黑暗斜街的熟視無睹,那就是對警察背後的大場市政的嚴厲批判,是明目張膽打出了造反的旗幟。

  從來還沒有人膽敢挺身而出、旗幟鮮明地反抗大場。就連全國發行的大報紙的分社,也生怕一旦被羽代市記者俱樂部趕出去就無法取材,而對有關大場的報導極為小心謹慎。

  中戶家的打手殺氣騰騰地闖進他家,把屋裡砸得一塌糊塗,連印刷機裡也撒進了沙子。這夥暴徒揚長而去以後,警察才磨磨蹭蹭地趕到。

  但是,越智茂吉並不屈服,他那充滿勇氣的報導,得到市民中占壓倒優勢的人的支持。訂戶直線上升,市內想幫助越智的青年,都雲聚在越智的身邊。

  多年來,在大場的「高壓」下:市民們也是重足側目、怨聲載道。越智又買來輪轉印刷機,還增添了人員,儼然具備了報社的樣子。

  越智茂吉毅然決然地從正面向大場市政發動了攻擊。獨裁政治越強,越是從內部出現反抗分子。越智的人馬比比皆是,《羽代新報》雖然沒有加入記者俱樂部,卻刊登出大批的、俱樂部「官樣文章」上所沒有的、痛擊市政致命處的新聞報導。

  大場方面慌了手腳,趕緊保護機密,卻不知機密是從哪裡洩露出去的。市民們群情激昂,拍手叫好。長期以來,市民們對大場體制的忿感都悶在心底,《羽代新報》的報導,正好發洩了他們的積憤。

  越智茂吉被市民們的支持所激勵,掀起了驅逐暴力、整頓市政的大規模宣傳活動。這是刀刃下豁出性命的大規模宣傳活動,襲擊和恫嚇成了家常便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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