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森村誠一 > 野性的證明 | 上頁 下頁


  在過分的屈辱下,有時感情一衝動真想幹掉對方,而味澤所以能抑制住感情衝動,不妨說是對自己以前幹的那行工作的反擊。

  闖進去被趕出來,再闖進去又被趕出來。開頭那段時間,有親友的同行們都功譽滿載,而味澤卻兩手空空。分公司的部長對他冷嘲熱諷地沒個完。

  「要是就此撒手不幹,自己就完了。」味澤這樣激勵自己。

  一天,味澤頂著禁令牌冒然闖進了一家,在那裡接受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委託。那家主婦好似沒在家,出來的是位四十來歲的男人。也許他正在午休,披著睡衣來到門口,一聽是來動員加入人壽保險公司的,就破口大駡起來。

  味澤惶恐萬狀、狼狽不堪,轉身正要溜走,不知何故那個男人又從背後叫住了他。

  味澤扭頭一瞧,那人和方才簡直判若兩人,臉上堆出了頗為尷尬的笑容,對味澤說:

  「有件小事,能否勞駕一趟?」

  「幹什麼呀?」味澤一問,那人用食指和拇指比劃了一個圓圈說。

  「去藥房。喏!買這玩藝兒。」

  「那是什麼?」

  「你到藥房這麼一比劃就行了,一千元足夠,錢你先給墊著。」

  真是莫名其妙的差使。味澤姑且來到藥房。照他說的那樣一比劃,藥房店員立即心領神會地點點頭,遞過一個包好的小盒。

  這時味澤才恍然大悟。那人讓自己幹的是何美差。這次跑腿,竟是買避孕工具!想必是那男人要和妻子同房時,發現避孕工具用完,偏巧這時味澤登門來訪,自然成了及時雨,便託付給他。這真使人哭不得笑不得氣不得。

  把那盒東西給他後,那人掏出一千五百元和一張名片說:本人雖然已加入了足夠的保險,不過你還可以來公司給我介紹一下你們的保險。名片上印著羽代市大名鼎鼎的夜總會總務科科長的頭銜。

  這件事成了開端,味澤頭一回爭取到了保險合同,但憑這樣的機會是遠遠不能達到公司下達的苛刻定額的。

  某公寓住著一個女人,大概是個私匿的情婦,養著一條愛叫喚的德國尖嘴狗。味澤看出她有加入保險的意思,就三番五次登門動員,那女人含著別有用心的微笑說:

  「我正要求您一件小事呢!」

  「什麼事呀?只要我能作到一定效勞。」

  味澤儘量裝出恭維的笑臉回答說。

  「真的?你可別騙我!」

  「要是我辦不到就不好說了。」

  「簡單得很哪!你辦得到。」

  女人用嬌滴滴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味澤,味澤有了某種預感。聽老外勤員說,有的女人日子冷清,禁不住欲火如焚,常在暗中與男外勤員尋歡作樂。

  只要雙方守口如瓶,顧客就有了理想的情夫伴侶,而對外勤員來說,用肉體賺來的主顧也是最踏實不過了。對味澤這樣健壯的男子來說,也可以把積蓄的欲望發洩出來,這真是一舉多得的妙法。

  眼前這女人,體態豐盈,確實招人喜歡。味澤所以熱心前來走訪,也不單是為了工作。

  聽那女人說「您辦得到」,這話正合了心中的鬼胎,味澤渾身越發癢癢起來。

  「我想讓丘比特在您那兒待四五天。」

  「丘比特!」

  「是呀!我要和我的那位出門玩去,不過呢,總不能帶著丘比特呀,可是,又沒個地方能長期寄存,真愁死人了!您要是肯幫忙,我想,丘比特也跟您熟了,不會出差錯。」

  味澤這才弄清對方未明說的意思:「丘比特」這個聽起來怪嚇人的名字,其實就是女人那條心愛的狗,她的意思是打算在和男人出門旅行期間,把那條心愛的狗交給味澤代養,這和他琢磨的好事差了十萬八千里,味澤不由苦笑起來。

  「噢!那就拜託啦。吃的嘛,我給您留下它喜愛的食物,您每天喂它兩三頓就行了,我想絕不會給您添很大麻煩。」

  女人彷佛把味澤的苦笑看成了應諾的表示。生拉硬扯地交待開了。

  「還有,您每天得帶它出去散步一次。好嗎?現在市公所、保健所對小寶貝的大小便都管得很嚴,所以您別忘了帶塑料袋。對您的報答嘛,等我們回來的時候,可以考慮您那保險的事。」

  女人越發放肆起來。

  那女人旅行一回來,就說服男人。加入了一百萬日元的保險,遇到災害,保險金是二十倍,保險金領取人當然是女人自己。味澤對那女人的生意經驚歎不已。但總算又取得了一項合同。

  不過,這類合同還附帶了日後的服務項目。打那以後,那個女人一出門旅行或外出,就把狗寄放在他那裡。

  不光如此,還產生了一些副產品。那女人可能到處作了宣傳,到味澤這裡寄貓存狗的人與日俱增,有人不僅外出時前來寄放,就連領狗出去散步也讓味澤代勞。

  不過,由於這一招,味澤的工作也漸漸有了起色。

  當人壽保險公司的工作多少有些眉目的時候,味澤外出了幾天。對公司他隻字未提到何處去。回來的時候,他領來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味澤把小女孩送進了市內的小學,和她一起生活起來。

  小女孩是個孤兒,寄養在母親的遠房親戚家裡。以前,味澤曾對那房遠親說過,想把女孩作為養女領走,女孩的這個親戚,家境貧寒,沒有餘力養活這個幾乎沒有一點血緣關係的遠親之女,所以他們很歡迎味澤把她當養女領走的古怪要求,他們根本沒去懷疑味澤說自己是父系親屬的那套話。能減少一張嘴吃飯,也就使他們心滿意足了。

  小女孩老老實實地跟著味澤來羽代。她名叫長井賴子。今年十歲,兩年前父母被人殺害以後,就忘記了自己所經歷的事情。

  後來,她慢慢地會寫自己的名字和住址了,在學習上記憶力還行,智商數也是優等,因此,上學念書也順利,沒什麼妨礙。

  味澤領來了女孩,慢慢安頓好在羽代的生活後,又秘密地跟蹤起一個人來。就在這種跟蹤工作如同蝸牛爬行那樣緩慢進行的時候,想不到天賜良機,讓他一下子就和那人接觸上了。

  二

  爸爸創辦的《羽代新報》,內容已完全變了質。在越智朋子看來,那不是變質,而是墮落。羽代市已完全腐敗了,就像一塊充滿臭氣的污泥。爸爸曾孤身抨擊過市政的腐敗,那種朝氣,在報社裡已蕩然無存。現在的《羽代新報》已經徹頭徹尾變成了那位主宰羽代市的大場家族的御用喉舌。

  也正因為成了他們的御用喉舌,才得以保存至今,而且,不僅僅是保存下來,還發展成縣內首屈一指的地區報紙。

  大場一成是現在的一族之長,也是一市之長,以他為核心,市議會、商工會議所、警察、市立醫院、市立學校、銀行、報刊、本市廣播電臺、大的地方企業、交通部門等市內的要害部門,全都由大場家族及其手下的嘍囉牢牢控制著。

  羽代市位於山國下縣的中部,是下縣政治、文化、商業、交通的中心,四面群山環抱,這種地理環境,使它成了一個與世隔絕的中心。形成了獨自的文化和自給自足的經濟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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