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森村誠一 > 新幹線謀殺案 | 上頁 下頁
二二


  雖然電視的報酬很低,但這是當上明星的最佳宣傳媒體,而且也是計算歌手的最佳財源——巡迴演出和夜總會做秀時,叫價的「基本分數」,所以歌手們對電視上的表演也絕對不敢輕忽。

  總之,歌唱節目一旦成為熒光幕上的「主流」時,光靠正規的歌星已經不夠用了,於是演員出來唱歌,作家出來唱歌,甚至連話都還說不清楚的幼兒也被拉上舞臺。

  因為有兩家電視臺同時播出類似的節目,所以曾經發生過同一名歌星,在同一時段,在兩家電視臺同時播出相同歌曲的怪事。

  如果紅歌星不能每週演出,為了避免節目開天窗,於是把同樣的歌曲發分成三、四段,換了幾次服裝,每週一小段、一小段使用,這是電視臺使用的技巧。

  在歌星方面,只要去一次錄音室,就能一次領到好幾份演出費,當然十分高興的認為這是合理有效的方法。可憐的是觀眾,一兩個月前的錄像,欺騙觀眾是「現場轉播」,還高興的捧場觀賞。

  對歌星而言,表面上好像是很理想的時代,但歌唱節目如此氾濫,導致許多節目中不斷播放相同的歌曲,易使觀眾看膩,發生所謂「自相殘殺」的現象。

  而且,不斷推出新歌曲,就像開發新產品的競爭一樣,令新歌曲的壽命減短。去年以前還能夠持續半年的暢銷歌曲,如今只能維持兩個月,這種現象,必然會縮短歌星的壽命。

  好不容易開始走紅,因為第二首歌曲不暢銷,這位歌星的壽命就此壽終正寢。

  原本就是趕搭歌唱節目熱潮的巴士,在做為一個職業歌星的基礎尚未穩固時,就被強迫推上舞臺,所以一旦走下坡時,跌落的速度也非常快。

  這時候,的的確確成了消耗品,沒有人會多看一眼。例如在一九六九年,出道的唱片歌星有四百四十七人,等於每天製造出一、二名歌星,其中能暫時獲得歌星寶座的只有三、四人,其它的人都沒有冒出頭,或是曇花一現,壽命非常短。流行演變之迅速,以及唱片公司過度激烈的競爭,誕生了這種幾近殘忍的「新人用了就丟」的時代。

  雖然如此,嚮往這種「短暫的榮光」,希望進入演藝圈的人從未間斷。對於沒有任何才能,只有強烈自我顯示欲的年輕人而言,使自己進入熒光幕的影像中,是多麼魅力四射的事啊。為了達到這個目的,非但是肉體,連出賣靈魂也不在乎。甚至於可以說,這些罹患明星病的年輕人,幾乎從一開始就沒有靈魂。

  為了能出現在炫目的舞臺上,寧願成為演藝傳播耍猴戲者的猴子,從一個電視臺到另一個電視臺,從一個攝影棚到另外一個攝影棚,這種連睡眠時間都被完全剝奪的沒有人性的重勞動,也當做自己「紅」的證明,高高興興的去承受。

  「哼!紅了是沒錯,至少是從猴群中選出來的猴子。」

  風見露出苦笑,這是他自己,也是耍猴者的苦笑。

  總之,風見為了推動「冬本之戰」,選定了一隻叫四葉綠的可憐母猴。

  四

  在麻布三丁目,原有的中國大使館附近一個清靜的轉角處,有一家不甚起眼,名叫「飛盤」的小酒吧。地點雖然是在著名的六本木地區裡,但由於經營者以前很長一段時間是職業婦女,而且距離六本木中心地區稍遠,所以來這裡的客人大部分都是上班族。

  飛盤擲出去後能又回到自己手裡,原本是澳洲土著的武器。大概是寄望來過的客人還能再度光臨,所以取了這麼一個名字。大概由於這個名字發生作用,大部分的客人都是常客。

  風見也是這裡的常客之一,他常來這裡的理由,是不必顧慮像在其它酒吧裡,一定會碰到演藝界的熟人。

  這裡的氣氛,也呈現著穩健的上班族氣氛,聽不到「黑夜發展」的頹廢音樂,不過那些人認為似乎還有瀟灑的都市景象。

  風見約四葉綠到這裡來。聽到在紀久傳播僅次於冬本的人物,也是她後臺老闆風見,以嚴肅的表情吩咐下來,四葉便以演藝人員特有的第六感,高高興興的跟到這裡來。

  「也讓你等了很久了吧,可是最近我們這裡的歌手都陷入低潮,尤其是春木光也降下來了。如果現在不推出耳目一新的新人,紀久傳播的將來就要亮起紅燈了。」

  坐在「飛盤」靠裡面的位子,風見當面這麼說出來時,四葉綠的眼睛裡散發出光彩。她從氣氛中就可以知道,是準備起用她當那個「醒目的新人」。四葉綠毫無戒心吞下風見的餌。

  「你大概也知道,最近的演藝雜誌,對紀久傳播屬下的演藝人員攻擊得很厲害。所以,現在我想起用你,你有足夠的素質和才能,可以成為紀久傳播賺錢的明星。只是過去沒有完全適合你的企劃而已。只要有適合你的歌曲,一定可以讓你一舉成名。社長也贊成起用你,所以決定要用紀久傳播的力量把你推出去。」

  聽風見說話的時候,四葉綠的眼前出現了許許多多彩色的漩渦。關於擅長製造明星這件事,紀久傳播是很有名的。只要是看准一個新人,就會竭力向電視臺的有力人士,或演藝新聞媒體推薦,無論如何,都要塑造成一個明星。

  把製造明星「商品化」,一直力捧到成為能賺錢的明星為止。明知賠錢,卻在大劇場舉行個人的表演會,買光所有前幾排的座位,送給各界有關人士。

  數不清有多少次,她看到夥伴們從「大房間」的角落裡被起用為明星,被推向豪華的舞臺。一次次的羡慕和嫉妒,使她的心都快要炸開了。

  長期的忍耐終究有了結果,現在終於輪到她了。既然要用紀久傳播全部的力量,一定會採取空前的推銷方法。

  「從各方面研究你的特色,發現含著眼淚,訴說女性心理的新抒情歌曲最適合你唱,也準備請第一流的人才擔任作詞作曲。營業和宣傳部門的人也都很感興趣,年終的企劃準備以四葉綠這條線進行,很有可能參加『紅白對抗』。」

  風見越談越具體,四葉綠高興得都快坐不住了。紀久傳播有足夠的力量,可以讓一年不曾在電視上一次的新人,參加歌星們最嚮往的大舞臺,也就是東洋電視的「年終紅白對抗大賽」。現在,厚厚的雲層終於散去,耀眼的陽光照射在她身上。

  「可是,還有一個問題,」風見對四葉綠的興奮澆了一盆冷水,她心中似乎出現了不祥的預兆。從風見眉頭皺紋的深度,就可以察覺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她覺得這件事太過理想化。

  「問題在於,冬本經理對於起用你的事情表示有困難。冬本經理是紀久傳播掌握實權的人,所以社長不能不考慮他的意見。」

  四葉綠不明白為什麼冬本不肯起用她。然而,她不過是許多藝人中的一個而已,對她而言,冬本是高不可攀的人物。如果連社長都要退讓一步的冬本提出反對,即使風見支持她也沒有用。既然如此,還不如壓根兒不要提起這件事,讓她有飛上天的喜悅之後再推下地獄,實在是太殘忍了。

  「冬本經理為什麼表示有困難,你能想到是什麼原因嗎?」

  「不,我不知道。」四葉綠以將哭欲哭的眼睛看著風見。她當然想不到是什麼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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