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森村誠一 > 人性的證明 | 上頁 下頁
五六


  恐怕現已無人知道她和中山作造是因何結婚的。棟居一時忘記了自己的跟蹤使命,追憶起五十多年前的茫茫過去。那位一雙大眼非常明亮的年輕姑娘究竟懷著怎樣的憧憬,嫁給了異鄉的丈夫呢?

  五十多年以前的富山和群馬,感覺上離得非常之遠,還沒有現在到國外去方便,習俗又不同,可她卻嫁到這裡來了,戰勝了寂寞孤獨和膽怯之後,她成了地道的本地人。後來生了孩子,又有了孫子,正當老太太要安安穩穩地度過晚年之際,突然一隻黑手為老人的生命畫了上休止符。

  要是兇手是來自老太太的故鄉,她肯定死也不會瞑目的。

  如果真是同鄉,被害人自然輕易會被誘騙出來。棟居決定將自己的看法和調查結果提交項目會議討論。

  項目會議上決定要先徹底調查一下中山種的故鄉——八尾町。中山種若是他殺,只要兇手不屬流竄作案,那麼被害人的出生地,也應該作為動機產生地而列入調查對象。

  可是,中山種離開家鄉是在大正十三年,五十多年過去了,孕育出的動機會是什麼呢?眼下誰都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反正,霧積一帶已徹底調查過了,未發現什麼。看來即使白跑,也要到她的故鄉去找找其它線索。

  到八尾町去調查的還是橫渡和棟居。他們倆熟悉整個案情,而且還提出了八尾町這個新的調查地,看來只有他們去最合適了。

  從地圖上來看,八尾町位於富山縣中南部,人口約二萬三千人,南鄰歧阜縣。富山縣南部飛彈山脈連綿起伏,主峰是金剛堂山。海拔一千六百三十八米。起源於這裡的室牧河、野積河、別莊河等河流蜿蜒曲折於懸崖峭壁之間,向北流去,使山腰山腳處有的地方成為河岸、山崗,有的地方成為一馬平川,幾條河在人尾町中央部匯成一條大河,名曰井田河。

  據歷史記載!

  八尾町源於神話故事,歷史悠久,整個地區都有石器和陶器出土。據說奠定八尾文化基礎的是飛鳥時代,城鎮是以桐山城主議訪左近構築在龍蟠山上的城寨為中心而發展起來的,曾十分繁榮,是越中和飛彈的交流中心,後作為富山藩辦理谷米金錢出納的方面更居重要地位,蠶種、生絲與紙等的貿易也十分興旺。雄偉壯麗的「曳山」和在全國享有盛名的「小原歌謠」等當地文化財富,至今仍繼承了江戶時代商人文化最興盛期的華麗風貌。

  去八尾町有三條路線,可以坐飛機經富山進入八尾。也可以乘信越線後轉乘北陸線進入富山,還可以乘東海道新幹線沿高山線到達。

  他們決定取第二條路線,這樣可以坐上由上野發的夜班車。因對這次調查不抱多大希望,所以必須儘量節省旅費和時間。

  儘管如此;為了在第二天能立即開始工作,他們還是買了臥鋪。列車于二十一時十八分從上野站發車,第二天早晨五時十分到富山。臥鋪已經鋪好,但他們沒有立刻入睡,站在車窗邊向外眺望著。

  「要不是為這案子,恐怕一輩子都去不了那兒的。」

  橫渡十分感慨地說。發車鈴聲停止後,列車緩緩地離開了站台。「橫渡君,在霧積你也講過同樣的話。」棟居說。

  「是嗎?」橫渡轉動著眼睛若有所思。

  「我現在突然覺得,咱倆要是不去霧積的話。也許那位中山種老太太不至於被殺吧。」

  「那不見得。因為目前還不能斷定此案就是殺害約翰尼的兇手幹的。」

  「你也認定這兩個案子有關嗎?」

  「要是因為我們去了那個一生都不會去的地方而使老太太遇害,那心裡就大不安了。」

  「你想得太多了。」

  「我放心不下她那個叫靜枝的孫女。」

  棟居也有同感,那姑娘失去了自己唯一的親人,可以說也正是她不幸的遭遇才引出了八尾這一新線索。

  「我們即使能抓住兇手,也無法挽回那姑娘的孤獨。」

  橫渡似乎一下子變得有些傷感。

  「老太太已屬高齡,即使現在活著。也保不准哪天會死的。」

  「能像你這樣想得開就好了。」

  「我也是無親無故,已經孤獨慣了,失去親人的悲痛和孤獨只是一時的。人都是獨立的。」

  「你不打算娶媳婦了?」

  倆人並非有意要談自己的身世,可橫渡不知在何時瞭解到棟居還是單身。

  「我想什麼時候自己覺得要找的時候找個也行。可眼下全沒那份兒心思。」

  「娶了媳婦生了孩子,想法就變啦。」

  「即使要了老婆有了孩子,每個人也是獨立的,這點是不會變的,不可能照顧他們一輩子。」

  「可真是,人總要分手,可儘管如此,人生的大部分時間還是同自己的家人一起度過的。」

  「也只不過是一起度過而已,各自還是孤獨的。其本質不會改變。我覺得親人、朋友就像是在一起編隊飛行的飛機。」

  「編隊的飛機?」

  「對啊,如果哪架飛機發生了故障或是飛行員受了傷,不能再飛,僚機也無法代為駕駛,頂多只是在他旁邊照顧、鼓勵而已。」

  「即便如此,也總比沒有強啊!」

  「實質上這種鼓勵和什麼也沒有是一樣的,無論怎麼鼓勵,既不能排除飛機的故障,也不能恢復飛行員的身體健康。使飛機繼續飛行的最終還是自己。」

  「你的想法太偏激啦。」

  「人生難道不是和一個人乘坐單座飛機飛行一樣嗎?無論機體受什麼傷害,既不能同他人換飛機。也不可能讓他人代為駕駛。」

  就在倆人站在過道上交談之中,列車窗外的燈火已漸漸地稀疏,像是進入了崎玉縣。過道上已無人影,乘客都各自鑽進了自己的臥鋪。

  「好了,我們也睡吧,明天還得起早呢。」

  橫渡打了個哈欠,兩個人都去睡覺了。

  列車徐徐駛入富山站站台,比正點時間晚了五分鐘左右。天黑黑的,絲毫沒有拂曉的樣子。對他們倆來說,富山只是個中轉站而已,他們要在這兒換乘高山線去八尾。

  「到底比東京冷。」

  橫渡凍得直打哆嗦。

  一下北陸線的列車,就感到北方初冬的寒氣襲人,使適應了車內有暖氣溫度的身體針紮般難受。

  「離高山線開車還有四十來分鐘,在哪兒休息一下吧。」

  兩個人在車站裡找起了茶館,但在這個時間沒有一家店開門。到車站外去找,時間又不夠,不得已,他們只好稍微洗把臉,在候車室裡消磨時光,等著列車進站。黎明的寒氣使他們凍得渾身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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