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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這就是威爾遜·霍華德嗎?」

  「名字我不知道,可要說一百二十三號街那位曾去過日本的黑人,就只有這位日本大叔了。」

  肯目不轉睛地盯著照片。

  「您認識他嗎?」

  對肯那激動得有些異乎尋常的視線,雪子似乎不可理解。

  「不,」肯連忙否認,「這照片能借我用一下嗎?」

  「沒問題!我這兒還有底片呢。」

  「那謝謝啦。另外,最好把房間佈置得再素一些。」

  「為什麼呢?」

  「有點太豔了。」

  「您是說有點挑逗人?」

  「不,我並沒有說『挑逗』,但請別忘了這裡是哈萊姆區。」

  「多謝您的忠告,不過,我還是喜歡現在這個樣子,迄今為止也沒發生過什麼事嘛。」

  「還有,即使有人稱是警察,也別讓他進房間。不過,我例外呀。」

  肯笑了笑,告辭離開了雪子的房間。

  肯看了從三島雪子那裡借來的威爾遜·霍華德的照片感到非常驚愕,可他並沒有久久地沉浸在這種驚愕之中。他從中受到了啟發,腦袋裡出現了新的疑問。

  這是個至今從未想到過的問題。肯為了證實這個問題。又到市中央登記所調查了威爾遜妻子德萊莎·諾伍德的戶口。德萊莎的祖父母是十九世紀初從南部過來的黑人,父母親也都是黑人,一九四三年起住進了哈萊姆區。

  另外,威爾遜·霍華德也是純粹的黑人。查登記所以前的登記冊,也沒發現他家和白人或東洋人有血統關係。如果查三代以前的話,得到他們的故鄉南部去查。但南部根本不把黑人當人看待,在黑人流浪他鄉後,不可能繼續保存他們的登記冊,再說,美國人沒有戶籍觀念。日本的戶籍是以一家一戶為單位,而在美國卻是以個人為單位登記。因為是以個人或夫婦為單位登記的,所以即使看登記冊,也搞不清楚其父母是什麼人。也就是說,不是以父子這種縱向的關係,而是從個人或者夫妻這種橫向的關係來考慮,在這種制度下,要認祖歸宗是極其困難的。而且德萊莎和威爾遜的出生,也是因為進行全國普查,才半強制性申報的,恐怕連他們自己都搞不知道原籍到底在哪兒。

  根據肯掌握的情況來看,約翰尼·霍華德不是像純粹的黑人。在約翰尼最後工作過的運輸公司見到的照片也說明了這一點。說是黑人吧,膚色淺了點,而且相貌有點接近東洋人。

  黑人和白人、或者和波多黎各人、意大利人的混血兒很多,但和東洋人的混血兒則比較少。

  「約翰尼的父親服兵役時去過日本,也許約翰尼是——」調查又有了新的進展。但約翰尼登記的出生日期是一九五〇年十月,是在他父母結婚後約十個月的時候,他不可能是父親從日本帶來的。

  ——假如威爾遜謊報了出生年月?

  肯的腦子裡又閃過了另一種可能性。現在規定申報出生年月必須出示助產醫生的證明,但在貧民窟,許多婦女生孩子都不請醫生助產,作為「不得已的情由」,也就免去了醫生的證明書。

  二十多年前,二戰剛剛結束,到處是一片混亂,可以想像戶籍的手續遠沒有現在嚴格,申報時把出生年月推遲幾年是相當容易的事。反正本人怎麼報就怎麼登記,很可能登記不實。

  完全可以認為約翰尼是在日本出生的,因為什麼變故才離開母親,他一個人陪伴著父親回到美國,回國後父親結了婚。當時父親為了把約翰尼說成是夫婦間生的孩子,申報時有意隱瞞了真實年齡。

  「那麼,約翰尼的生母就一定在日本了。」

  眼前出現的新輪廓越來越清晰了,這樣推斷也就知道約翰尼為什麼要去日本的目的了。

  「也許他是去日本見自己的母親。」

  由於飲酒過度變得如同廢人一般的威爾遜,覺得自己將不久于人世,就把「日本母親」的事告訴了兒子,或許約翰尼早就知道自己真正的生母。

  威爾遜即使活著也活不了多久,他那被酒精毒害了的身體,對社會無任何用處,只能成為兒子的沉重負擔。於是他就「廢物利用」,把自己的身體換點旅費好讓兒子去日本找自己的生母。

  肯對自己的推測十分自信。

  「到日本去找母親,被殺了,他可真可憐。」

  此時,肯才可憐起這位素不相識、客死他鄉的黑人青年。不,對約翰尼來講,日本並非異國,而是名副其實的「母國」,他在母國被人殺害了。

  他能見到母親嗎?不,大概在這之前就被殺害了吧,母親要是知道了約翰尼的死訊,肯定會痛不欲生的,也許他母親還不知道約翰尼到日本來了吧。

  想到這裡,肯仿佛猛然被強大的電流擊了一下,身體變得僵硬起來。一種可怕的念頭出現在腦海裡,他不敢再往下設想了。

  「難道——」

  肯靜靜地望著空中,自言自語道。

  § 第十二章 遙遠山鎮

  在霧積一帶的調查一無所獲。群馬縣警察雖然布下了天羅地網,但始終沒找到任何可疑人。於是,他們又傾向於當初的看法,推測老太太中山種是由於自己一腳踩空,失足從水庫大堤上摔下去而死。

  他們的臉上明顯地流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似乎在埋怨警視廳。如果他們當時不多嘴多舌,肯定會少花許多精力和時間,可現在卻是徒勞無功。

  這下東京方面臉上可無光了。但棟居他們確信中山種並非死於意外事故。這種信念絲毫沒有動搖,認為兇手是搶在警察之前把被害人騙到水堤上推下去摔死了,否則就無法解釋一個年過七旬的老人,怎麼會無緣無故地到大堤上去,准是被兇手花言巧語騙出去的。看來被害人和兇手是熟人,這樣才會沒有戒心,被輕易地騙了出去。

  由此可見,兇手與被害人之間說不定有「舊情」。

  這次出差一切都不順利,回家之後棟居總是悶悶不樂。那具被摔得慘不忍睹的老太太的屍體,以及靜枝抱住屍體放聲痛哭的情景,依然歷歷在目。

  兇手一定與殺害約翰尼的人有關——

  兇手可能是與約翰尼有關係的人,說不定是去霧積的時候與中山種老太太結識的,老太太知道約翰尼與兇手的關係。如果把這些告訴了警察,一切就全完了。

  警察的調查也正是朝著兇手害怕的方向發展的。

  兇手可能是老太太工作時接待過的客人,不過老太太很早以前就退休了。那麼,對於以前的客人,現已年邁的中山種還能記得清嗎?如果兇手曾來過霧積。並至今還和老太太有來往。或許還能認得清。

  想到這裡,棟居才發覺有個問題一直沒有重視。

  中山種一直在霧積溫泉工作,退休後也一直住在霧積附近,所以一直認為她是本地人。

  但實際上未必如此,說不定中山種是從外地到霧積定居的。

  或許兇手就來自中山種的故鄉,即來自霧積以外的地方。既然懷疑是「他殺」,這方面當然也應該有所調查。

  棟居立即向松井田員警署瞭解情況。得知中山種是婚後於大正十三年三月從富山縣八尾町遷入丈夫中山作造的戶籍。

  「富山縣八尾町!」

  棟居看著新瞭解到的這個陌生地名,心想難道兇手是從這兒來的?沒想到一直誤以為是霧積人的這位老太太,卻是五十多年前從別處遷到霧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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