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森村誠一 > 人性的證明 | 上頁 下頁
五四


  肯看也不看馬裡奧,就進了霍華德父子的房間。地板上到處是灰塵。還有腳印,這說明自從肯來這裡以後沒人來過。因為沒有別人的腳印,那些破爛東西也沒人動過,和上次來的時候一樣。

  他又仔細地搜查了一遍,仍然一無所獲。在這間小房子裡,除了那點不值錢的破爛東西外,也沒有什麼值得再搜查的了。

  威爾遜曾服過兵役,如果從這方面著手也許能得到照片。但這要征得官方的同意。

  肯是憑著個人興趣在調查。他不想再到奧布賴恩警長那兒去提過分的要求,已經夠麻煩他了。

  「現在是不是該罷休了呢?」

  肯感到「憑興趣調查」受局限。這時,門外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隨即門口出現了馬裡奧的臉。

  「我馬上就走。」

  肯還以為她來攆他呢。從肯的表情上馬裡奧似乎覺察出他沒找到想要的東西。

  「我剛想起來,有個人也許有威爾遜大叔的照片。」

  「真的?」

  馬裡奧帶來了預料之外的信息。

  「是不是確實有就不得而知了。」

  「是誰?」

  「別擺出這副嚇人的面孔我也會告訴你,我就是為告訴你才來的。是個日本人。」

  「日本人?」

  「有一個日本人住在這兒,性情很怪,專門在哈萊姆區(紐約黑人區)拍照。大叔說不定也給她當過模特兒呢。」

  「她?這麼說是個女人!」

  「是的,在這兒已經住兩年多了。」

  「那她現在住在哪兒?」

  「西區一百三十六號街二百二十二號,就在哈萊姆醫院附近的那幢公寓裡。她在這一帶頗有些小名氣。你一打聽就找著了。」

  肯沒顧上道謝就從馬裡奧的房間跑了出去。他還不知道有個專門給哈萊姆區的人拍照的日本女攝影師,哈萊姆區是遊客們拍照的好去處,旅遊車經過這兒時,車窗裡許多照相機的鏡頭都沖著這邊。由於這裡到處都有危險的提示,真正進到裡面來拍照的人寥寥無幾。

  頂多不過是提個照相機到主街道上轉一轉,走到一百二十五號左右,那就夠提心吊膽的。可這女人卻長期住在這裡,專門從事哈萊姆區攝影,竟然有這樣的女攝影師,連最熟悉本地情況的肯也是頭一回聽說。

  馬裡奧所說的那個日本女人的往處,正好在哈萊姆區和東哈萊姆的交界處。他向路旁的流浪漢一打聽,馬上就知道了,說不定他們也都是她的拍照素材呢。

  那幢公寓也和馬裡奧的公寓一樣破舊肮髒,都將被拆除。這是一座四層紅磚建築,牆壁上有反戰標語是用漆噴上去的。還有胡亂塗寫的下流話。

  門口臺階旁一隻裝垃圾的塑料桶翻倒在地,野狗正在亂扒。旁邊還有位喝醉酒的老人坐在那兒懶洋洋地曬太陽。

  令人奇怪的是,這裡沒有哈姆萊區隨處可見的孩子身影。已是午後二點鐘左右了,竟看不到一個頭上長滿疙瘩的小孩子出溜來出溜去,就像是傳染病使這裡的人都死絕了似的陰森可怕。

  這裡沒有像馬裡奧那樣的「房管員」,也許是住在遠處的房主親自來催收房租吧。

  肯立刻找到了那位日本人的房間,在二樓,因為門上掛著一塊用羅馬字寫著姓名的牌子。房裡好像有走動的聲音。正好有人在家,一敲門裡面便有人馬上問道:誰呀?

  一個外國人,而且又是獨身女人,能一直住在哈萊姆區可真有膽量,但警惕性似乎也挺強的。肯報了自己的姓名和身份後,說有點事要打聽一下。

  聽說是警察,門馬上打開了,裡面走出一位個頭不高。身材苗條的日本女人。因為她住在哈萊姆區,所以在肯的想像中可能是個很厲害的母夜叉似的女人。然而出來的竟是位二十來歲、五官端正的美麗的年輕女士,令肯頗感意外。

  「您是三島由紀夫嗎?」

  肯核對了一下門牌上的名字。

  「不,我叫三島雪子。」

  肯苦笑了一下,他把對方和日本知名作家名字的發音搞混了。

  「我是肯·舒夫坦。不過,可不能因為一說是警察就隨便給來的人開門喲,在紐約假警察有的是,就是真警察有時也不能相信。」

  肯馬上向這位初次見面者提出了忠告。

  「噢,哪有那種事兒。我在哈萊姆區從未意識到會有危險。從外表看雖然有些可怕,但這裡可盡是些好人。我不明白哈萊姆區為什麼會令人恐怖,我倒是覺得離開哈萊姆區外出才可怕呢!」

  「這是因為您還不知道哈萊姆區真正的可怕。不,也可以說你還不知道紐約的可怕。幸虧您被當作『客人』在這兒很受歡迎,您還沒有接觸到那些可怕的東西。」

  「我可是相信哈萊姆區人,相信紐約和美國的。」

  「作為一個美國人,我向您表示謝意。不過,我今天突然來訪,是因為聽說你可能給一位叫威爾遜·霍華德的老人拍過照片。」

  「威爾遜?」

  「住在東區一百二十三號街公寓的一位黑人,六月分死於交通事故,和兒子約翰尼住在一起的。」

  「哈萊姆區的居民我拍過很多,可他有什麼特徵嗎?」

  「我就是想知道他的特徵才來的。」

  「他大約多大年紀?」

  「六十一歲,愛喝酒,年輕的時候當過兵,去過日本。」

  「去過日本。一百二十三號街的?唉,是那位『日本大叔』吧?」

  「日本大叔?」

  「是個日本迷,他一直懷念年輕時在日本的時光,所以被稱為『日本大叔』。」

  「這一帶去過日本的人沒幾個。」

  「若是那位『日本大叔』,照片我照了不少,你想看嗎?」

  「非常想看。」

  「請進吧!」

  他們一直都站在門口談話。雖然都是哈萊姆區結構相同的建築。可室內佈置和氣氛與馬裡奧以及霍華德的房間卻完全不一樣,確實像年輕女性的房間,既美觀又舒適。

  肯跟著進了那間兼作客廳的臥室,裡面有餐桌、椅子、床、床頭櫃、沙發、衣櫃、電視機、梳粧檯、書架等,東西擺放的位置十分講究,書架上還可以看到日文書。房子裡井然有序,反映出了主人良好的生活習慣。

  窗戶上掛著粉紅色印花窗簾,使房間的氣氛顯得更加溫柔、嫵媚。看樣子她在這兒住的時間已經相當長了。

  這間房子還用布簾隔出一小塊兒地方來,後面好像放的是照相器材之類的東西,暗室可能就設在隔壁。

  等了一會兒,雪子從隔壁的房間裡走了出來,手裡拿著幾張相紙。

  「啊,怎麼不坐呀!」

  她朝一直站在那兒等著的肯驚訝地說道。

  雪子將肯讓到沙發上。然後遞給他幾張六英寸的照片。說:「儘量挑了幾張看上去有特徵的,這就是『日本大叔』。」

  照片上黑人老人的嘴唇很厚,面部深深的皺紋像刀刻的似的,一雙毫無表情的眼睛深陷在那老朽而失去彈性的臉上,閃著細微的光芒。飲酒過度使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衰老。已經沒什麼奢望,只有記憶被封存在那滿是皺紋的皮膚底下。雪子從幾個角度給他拍攝了一組特寫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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