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森村誠一 > 人性的證明 | 上頁 下頁 | |
四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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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娘輕快地站了起來。 去金湯館要經過山林中的小路。太陽已經落到了山的另一邊。晚霞映紅了天空。爬上一個七百米左右的緩坡後,他們來到一個小山坡的頂上,舊館金湯館映入了眼簾。兩名刑警累得氣喘吁吁,老闆娘卻連大氣都不喘,山裡人就是不一樣。在比新館的位置更往深山裡去的峽谷中,悄然矗立著一座老式建築。一股淡淡的煙靄和水氣從房子上飄出,在上空的冷空氣的冷卻下,水氣散開,使山谷中溫泉旅館的景色愈加柔和。殘陽從空中照下來,背陰的山谷宛若浮在夢幻般的微明中。 走到陳舊的旅館正房前,水車正在旋轉著。 「城市裡來的遊客都喜歡這類東西,所以還保留著。」 老闆娘一邊解釋著,一邊走進了舊館正房的大門。室外還挺明亮,屋裡卻已點上了燈。一個看上去憨厚樸實的中年男子出來迎接他們,他就是老闆。老闆和老闆娘在稍遠的地方嘀咕了幾句後,老闆馬上誠惶誠恐地招呼他們入內,說道:「你們大老遠地跑來,真是太歡迎了。你們先洗個澡,衝衝汗吧。」 這邊的房子,看上去比新館莊重。泛黑的柱子略微有點兒歪斜,拉門和隔扇之間的縫子都能伸進一隻手。過道裡的地板一塊塊地翹將起來,腳踏上去便會發出毛骨悚然的嘎吱聲。 「這聲音簡直跟老母雞叫似的。」 橫渡的嘴很損,也不管老闆在眼前,張口就說了句刻薄話。 「唉,我們本來也想翻修一下這座房子,可是錢都花在了蓋新館上了。」老闆顯得更加惶恐起來。 「不,還是這樣好,我們就是喜歡這種情調。怎麼說呢,有一種古風,這座房子就像陳年佳釀一樣,越老越有味道。」 橫渡好不容易想出了一句讚揚的話。不過,這裡確實有一種優美的與世隔絕的古老情調,讓人聯想到古人夜宿深山的情形。 「在離東京幾小時遠的地方,想不到竟然還倖存著這麼有情調的深山旅館。」 棟居的話裡充滿了感慨。這種旅行真是久違了,他覺得時光一下子倒退了十年,簡直不敢相信在和東京同處一塊的大地上竟有如此寧靜安詳的地方。 從正房的過道盡頭出去;經過踏石,通向一間與正房分開的獨立的廂房。這是一間相當六張榻榻米多的和式房間,打開窗戶,就能看見小溪嘩嘩地經過引水的竹管流向水車那裡。 當他們走進房間時,外邊的天色已經暗下來了。一度把天空打扮得流光溢彩的夕陽落下去了,墨一般濃黑的暮色從山谷的底部噴湧上來。店主點上燈時,外而已是一片夜色。房間裡安著暖爐。 「內人馬上就端茶來。」老闆鞠了個躬,想要退出去,棟居抬手叫住了他。 「別急,茶先別急,我們還是先向老闆您打聽點事吧,就是剛才問過老闆娘的那些。」 從旅館的內部情況來看,估計沒有其它遊客住宿。棟居想一鼓作氣地問個水落石出。 「啊,那件事我剛才聽內人說了一些,我也是毫無印象。」 「就是這個人,你還是先看一下照片吧。」 棟居說著,把照片塞到了老闆手裡。 「沒印象。如果有這種客人來的話,是很惹眼的,我肯定會記得的,但我對他一點印象也沒有。不過我父親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舊事,吃過飯後,我帶他來見您。」 他們本想一鼓作氣問個明白,但考慮到對方可能有事也就客隨主便,決定先洗個溫泉浴。浴室在正房另一頭的邊兒上,穿過長廊時,一股香噴噴的飯菜的香味撲鼻而來,他們頓時感到饑腸轆轆。 聽說溫泉有三十九度,皮膚感覺十分舒適。據說以前是三十七度,來洗溫泉的客人把棋盤浮在水裡,一邊悠閒地泡澡一邊下棋。後來又深鑽了一次,水溫這才提高到了現在的溫度。 「想不到這麼舒服。」 橫渡在浴池裡舒展著身體說。浴室外,夜色漸濃,樹叢的遮掩使夜色更加濃黑。 「如果不是因為這事,恐怕咱們一輩子都享受不到這個溫泉。」 「這也都是那個遇害的黑人成全了我們。」 「我說橫渡,你是怎麼想這案子的?」 「什麼怎麼想?」 「我是說,被害的是外國人,我感覺搜查的時候有些地方讓人提不起情緒來。也就是說,那個外國人怎麼們要特意跑到東京來尋死,我們光是本地的案子都忙不過來了。我覺得本部這麼賣命,純粹是為了日本警方的面子。」 「你這是怎麼了。」 橫渡斜著眼問,他的眼神此時顯得極其別有用心,本來嘛,這話就是橫渡說過的。 「我呀,老實說,我覺得個把外國人在某個地方遇害也沒啥大不了的。我的意思是說,遇害的人我倒無所謂,只不過那些害人的人,實在是太可惡了,你說是吧。」 這時橫渡隔著水氣發現棟居的眼裡像是要冒出火來,不過也可能是因為蒸汽才顯得這樣。 來霧積出差,棟居開始的搭檔是山路。但山路推辭說:「那傢伙工作太狂熱,被他拖看在大山裡跑來跑去,我可受不了。就把這個差使讓給了橫渡,橫渡現在才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棟居對罪犯有一種異乎尋常的憎恨,立志于當警察的人。都對罪犯有一種憎恨和憤怒。但是棟居卻不大一樣。他對罪犯懷有一種個人感情,就像是自己的親人受到了兇手的傷害一樣。 可能是因為這個他才對搜查本部的態度感到不滿。本來嘛,不能因為受害人是外國人就敷衍了事。相反,正因為對方是外國人才要比是日本人更努力才對。但在刑警們的潛意識裡,或許對這個黑人都有一種心理上的懈怠。 如果真像棟居所說的那樣大家都抱有「遇害的人是誰無所謂,只是殺人的人可恨」的態度話,就不會產生這種懈怠。 實際上橫渡對棟居工作的狂熱勁頭也有點兒發怵。那須區的成員人人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將,其中橫渡更是一個破案老手,經手的案子僅次於山路,他作為刑警的素質是無可挑剔的,但棟居後來者居上,他那股固執的狂熱勁兒都要把橫渡給壓下去了。 ——如果能好地引導這股熱情的話。他會成為一個優秀的刑警的。 橫渡一邊泡在水裡,一邊想著。他以前也像棟居一樣喜歡冒著風險拷問案犯和進行過火的搜查。但在完全是靠組織進行搜查的現代警察系統中,那種喜歡出格的刑警是不可能有的,只會在小說裡出現。現代的刑警們只能在組織和刑事訴訟法的五花大綁的網眼裡追查兇惡的罪犯。 橫渡明白了為什麼讓自己替山路和棟居出差:比自己年輕的刑警是壓不住棟居的。 ——唉,真是的——想到這塊,疲勞感一下子冒了出來,剛洗澡時忘掉了的饑餓感又攫住了他的肚腸。 「先上去吧,我餓了。」 洗完澡回來時,房間裡已經準備好了飯菜。早已做好的飯和湯端了上來,鯉魚生魚片、鯉魚段醬湯、以樸樹蘑菇、蕨菜、水芹、香菇、芹菜、野香蕈、野當歸等山菜為主的炸、煮菜肴。滿滿當當地擺了一桌。 「真豐盛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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