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森村誠一 > 人性的證明 | 上頁 下頁


  「下田君的意見也是有很大可能性的,假如被害人是要到中間某一層去的話,那麼,他很可能是要去找當天在那裡住宿的某位房客,因此,有必要查一下當天所有在那裡住宿的客人。」

  那須說。

  「那部電梯是快速電梯。在二十層以下是不停的。因此,調查範圍能不能限制在二十層以上呢?」

  刑警草場問道。他的表情十分滑稽,活像法國著名喜劇演員費爾南代爾。

  「不。應該考慮到,被害人已經分辨不出那是快速電梯還是慢速電梯了。」

  刑警西河溫和地插話道。他乍一看上去,並不太像是搜查一課的刑警,反倒更像是個銀行職員。

  根據酒店方面提供的住宿客人登記簿,當晚住在這裡的客人共有二千九百六十五名,約占該酒店可接納住宿客人總數的七十%。其中團體住宿的約為五百名。本國人與外國人的比例為四比六,以外國人居多。在外國人當中,美國人便占了六十%。其次是英國人、法國人、德國人和西班牙人等等,也有來自蘇聯和東歐各共產主義國家的客人。這裡堪稱是一個融會全世界不同種族的大熔爐。

  在這些人當中,最需要注意的是美國人,其次是日本人。但是,其它國家的人也不能忽視,因為不知道在什麼地方糾纏著什麼樣的動機。這些人在皇家飯店裡睡了一夜之後,已經各自去了四面八方,有的人都已經回國了。

  要想一一追查他們每一個人是不可能的。

  但是不管怎樣,還是先查一下有明確下落的人吧。當警方正準備將偵查的小舟劃入浩瀚的人類種族海洋時,有人向警方提供了有價值的情報。提供情報的是一個開個體出租車的司機,名叫佐佐木,他向警方報告說。

  「我送到皇家飯店門前的一位客人,好像就是死在電梯裡的那個人。我平常不怎麼看報紙,也不大看電視,因此來報告晚了。今天,我在用車內收音機收聽新聞的時候。正碰上廣播裡提到這件事。我總覺得那個人的特徵很像我拉的那位客人。」

  佐佐木所說的特徵與約翰尼·霍華德基本相符。警方一下子來了精神,連忙向佐佐木詢問,那位乘客是在什麼地方搭的車。

  「九月十七日晚上八點半左右,我開著空車從駢慶橋駛向清水穀公園方向的時候,突然發現那個人站在靠公園一側的路旁,緊緊地倚靠著一棵樹,他向我招了一下手,於是我便把車停了下來。一看原來是個黑人,心想這下可惜了,其實我並不是打算拒載,而是因為覺得語言不通,但是,我還是打開了車間,他就好像是滾進來似地上了車,然後默默地用手指示前方。外國人當中這樣的人很多,所以我就按他的指點朝前開。當看到皇家飯店的大廈時,他又用手朝它指了一下。因此我就把他送到了那裡。現在回想一下,那真是個古怪的乘客啊!」

  「他怎麼個古怪法呢?」

  那須問道。

  「他好像什麼地方不舒服似的,看上去十分痛苦,也許那個時候他已經被捅了刀子。第二天早晨,我打掃車子的時候,發現座位上染了一些血,只沾了一點點兒。而且我當時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個乘客沾上去的,因為有的乘客會把車子搞得更加一塌糊塗,所以,當時我也就沒太在意。」

  「在搭你車的時候,那個客人一句話也沒說嗎?」

  「是的,一句話也沒說。我也覺得語言不通,而且總感到他有些陰陽怪氣的,因此也就沒有和他搭話。」

  「他打手勢指示你去酒店的時候,還有付車費的時候,真的連一句話也沒有說嗎?」

  「到飯店門口時。他扔過來一張一千日元的鈔票,連我找給他的零錢也沒要就下車了。我因為覺得他很令人恐怖,就沒有去追他,他確實連一句話也——不對,請等一下,在看見皇家飯店時,他說了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話。」

  「莫名其妙的話?他說了什麼莫名其妙的話?」

  好不容易才總算出現了一點稍微沾得上邊的情況,那須不由得朝前探出了身子。

  「他用手指著酒店的大廈說:『斯托哈,斯托哈。』」

  「『斯托哈』?」

  「是的,一開始我還以為他是在叫『stop』(停車),就連忙把車停了下來。但是他卻一邊做著手勢讓我繼續開車,一邊又在說『斯托哈』。」

  「他確實是說的『斯托哈』嗎?」

  「我聽起來像是那麼個發音。」

  從佐佐木那裡能問出來的只有這些了。那須試著用英日詞典查找了發音為「斯托哈」的單詞,但沒能找到合適的詞。檢驗人員檢查了佐佐木的車,從汽車後座上取了血跡,化驗結果與被害人的血型相同。由此基本上可以確定被害人是乘佐佐木的車到皇家飯店去的。這麼一來,行兇現場很可能就是清水谷公園,被害人就是在那裡搭上佐佐木的汽車的。

  搜查人員立即奔赴清水穀公園。這個公園是座很小很小的公園,坐落在紀尾井町與幹河町兩個高崗之間的峽谷中。雖然處在飯店、高級住宅和參議院宿舍等建築物的重重包圍之中,但這個角落倒是十分幽靜。除了有時作為遊行隊伍的集合地點外,這裡不大見得到人影。儘管地處市中心,卻猶如颱風眼一樣,是個在喧囂之中被遺忘了的真空地帶。

  這個地方一過晚上八點鐘,人影便稀疏了。這裡離皇家飯店也只有很近的一段距離。

  搜查人員分頭在這座並不太大的公園裡,搜遍了每一個角落。沉浸在兩人世界裡的幾對男女情侶,被突然蜂擁而至的、表情嚴肅的男人們破壞了甜蜜的約會,忙不迭地逃之夭夭了。

  從公園裡,透過樹木可以隱隱約約地看到皇家飯店的摩天大廈。這時,棟居刑警拿著一樣東西走了過來。

  「這種東西丟在了公園的深處。」

  「什麼東西?」

  「草帽,已經非常破舊了,這種東西為什麼會丟在那個地方呢?」

  「這草帽可真夠破的啦。」

  那須警部從棟居手裡接過那頂草帽,不由得發出一聲感歎。說它舊,它也太舊了些,寬寬的帽檐已經破爛不堪了,帽頂部分也已經有了洞,編草帽的麥秸已經褪了色,顯得古色蒼蒼,與其說是麥秸,倒不如說是被蟲子蛀透了的舊纖維更恰如其分一些。

  光是輕輕地拿在手上就感到頗有些懸乎,好像它馬上就會化為灰燼。

  「現在還有戴這種帽子的傢伙嗎?這至少是十多年以前編出來的玩藝兒了。」

  那須的臉上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是啊!但它並不是從十年前就丟在這裡的,這也是毫無疑義的,它是最近才剛剛被扔掉的。」

  「是那麼回事兒。它好像是小孩子戴的嘛!」

  那須注意到了帽子的頭圍尺寸。

  「假設是什麼人扔了它的話。我想也就是兩三天之前的事情。」

  那須明白棟居想說些什麼。他是在暗示,草帽被扔掉的時間與案件發生的九月十七日晚上很接近。

  那須剛想說「即便如此,這頂帽子也不一定就是罪犯扔的」。突然,他想起了一件事情。他心中一直懸而未解的疑團,就如同遇到了高溫的冰雪一樣,開始消融了。

  「那位出租車司機所聽到的、不解其意的『斯托哈』,莫非就是『straw hat』(草帽)嗎?」

  「straw hat」在不熟悉英語的人聽起來,十分有可能把它聽成「斯托哈」。

  「就算是這樣,但被害人為什麼要用手指著皇家飯店,嘴裡念叨著『草帽』呢?」

  棟居也回答不了這個問題。不管怎麼說,在清水穀公園發現的草帽,與被害的約翰尼·霍華德之間似乎有著某種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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