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森村誠一 > 人性的證明 | 上頁 下頁


  案情很可能是這樣一種情況:霍華德在這裡遭到了什麼人的襲擊,受了致命的重傷後,上了佐佐木的車,最後死在了皇家飯店的頂樓餐廳。

  警方再一次以清水穀公園為中心,撒下了搜查網。

  如果作案的時間與警方推測的時間相同,那麼當時天色還比較早,因此可能會有目擊者。

  警方鍥而不捨的調查,終於有了一點點收穫。那是在案件發生後的第五天。

  到那個清水穀公園裡去的都是些在赤阪一帶上班的男女職員,他們常在午休時或下班後來此做短暫的休息。收穫就是從那些公司職員當中得來的。

  據說九月十七日晚上八點半左右,一個男職員和與他在一起工作的女朋友準備一起到公園去。當他們從赤阪方向沿著人行道走去時,看到有一個女人從公園裡走了出來。

  那個女人朝他們這邊走了幾步,但一看到他們的身影。好像嚇了一跳似的,馬上掉頭朝四穀方向急匆匆地走去。由於隔著一段距離,又沒有燈光,所以他們僅從那個人的姿態上感覺她好像是個日本女人。關於她的特徵,他們沒有留下絲毫印象。至於她穿的衣服,他們也只知道是西裝。

  他們被弄得很掃興,所以沒進公園就又順著剛才來的赤阪方向原路返回了。

  以上就是那位職員的陳述。而這點兒東西就是搜查本部二十幾名刑警花了幾天時間才得到的唯一收穫。

  就憑著這麼一點線索,是無法破案的,搜查本部又籠罩在沉悶的氣氛之中。

  被殺客人的現住處通過美國大使館傳來了回音。據說約翰尼·霍華德沒有親屬,因此無人前來認領屍體。

  棟居的心裡很不痛快,這種不痛快逐漸地凝固起來。成了他的一塊心病,折磨得他坐臥不安。

  那位個體出租車司機聽到的只言詞組的「斯托哈」似乎是將英語的「straw hat」(草帽)聽差了音,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被害人為什麼要用手指著皇家飯店,嘴裡念叨著「草帽」呢?並沒有什麼東西可以使他把草帽與皇家飯店聯到一起呀!

  「斯托哈」是不是把其它詞聽錯了呢?

  由於棟居偶然從公園內發現了草帽,所以就理所當然地把那個詞與它聯繫在一起了。但是,這樣聯繫是不是過於武斷了呢?如果那位司機聽到的「斯托哈」不是「straw hat」(草帽)的話,那麼棟居發現的草帽就與本案毫不相干。

  這個想法像沉澱物似地在棟居的心底淤積起來。形成了一個疙瘩。棟居越來越強烈地感到,本案的關鍵就在那須所指出的「被害人去皇家飯店『空中餐廳』的理由」之中。

  棟居發現的草帽經過鑒定,得知它至少是十五年以前的產品,比那須的判斷還要早五年以上。

  毫無疑問,那麼個老古董決不可能在那麼長的時間裡一直放在市中心的公園裡。根據進一步的調查,他們弄清了在九月十七日早晨,即約翰尼·霍華德遇刺前十二小時左右,街道居民會的志願人員曾打掃了那個公園,但並沒有發現那頂帽子。如果草帽掉在那裡的話。應該會在當時被清掃掉的。

  草帽是在九月十七日早晨以後被帶到那裡去的。

  「再到現場去看一下吧!」

  棟居決定忠實地遵循「現場勘查,百遍不厭」這一搜查工作的基本原則。就在這時,他忽然發現了一個不易覺察到的破綻。

  自從接到出租車司機的報告以來,警方已經到清水穀公園去過好幾次了,但卻還沒有一次是在晚上八點半左右去的,晚上八點半左右正是佐佐木司機讓被害人搭車的時間,警方在公園裡進行的搜索和在周圍進行的情況調查,都是在比這要早的時間裡進行的。

  雖然這裡很可能是犯罪現場,但由於被害人離開了,所以作為犯罪現場的意識就變得淡薄了,從而忽視了在同一時間下進行觀察,可以說,這是搜查人員沒有注意到的一個死角。如能站在這個死角之中進行觀察的話,也許會打開新的視野。

  棟居在晚上將近八點鐘的時候去了清水穀公園。雖然是市中心,但卻沒有人影,好像已經是深夜時分了,就連喜歡逛公園的情侶們也見不到身影,這似乎是因為警方的緣故。作為防止犯罪而採取的措施之一,警方要求公園裡的情侶們趁早回到家裡去。在稀稀拉拉枯萎的草叢中,秋後的昆蟲正在有氣無力、奄奄一息地鳴叫著。

  路燈也很稀疏,偶爾從這裡通過的汽車的燈光,使樹梢在黑暗中浮現出來。但是,那光束卻照不到公園裡那重重迭迭的樹林深處。

  棟居站在公園的夜幕之中。這裡安靜得讓人根本無法認為是在市中心,好像就連汽車也是悄悄地壓低發動機的聲音從這裡駛過似的。夜裡的空氣涼颼颼的,在這裡,一個外國人被人朝胸口猛刺了一刀,無法想像這個被高級住宅所包圍的、似乎脫離了城市喧囂的角落,就是悲劇發生的舞臺。

  但是,它卻成了保障罪犯安全的最好的隱身草。那對情侶目擊到的那個女人,果真與案件有關嗎?如果有關係的話,那麼就牽扯上日本人了。不,也許罪犯就是日本人。

  被害人為什麼去了皇家飯店呢?

  用手指著皇家飯店、為什麼嘴裡卻說『草帽』呢?

  棟居似乎與黑暗融為了一體,久久地佇立在那兒,陷入了沉思。微風徐徐吹來,頭上的樹梢輕輕搖曳:從晃動的樹葉間,隱約可以看到皇家飯店那佈滿燈光的摩天大廈,像座巨大的不夜城,幾乎所有的窗口都閃耀著燈光。加上地面的投光燈照射上去的光束,使整個大廈像塗了一層白銀似的,輪廓分明地浮現在夜色之中。

  連成一串的光環就像是節日的燈籠一樣,圍繞在樓頂的冷卻塔周圍。那裡就是皇家飯店最受歡迎的「空中餐廳」,看上去美麗而壯觀。

  棟居想像著那個在異國旅行期間被人用刀捅了胸膛的人眺望著佈滿燈光的酒店大廈時的心情。也許在他那絕望的眼裡。「空中餐廳」似乎已經集中了世界上全部的幸福。看起來就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的美妙景觀吧?

  那「空中餐廳」將輝煌奪目的光影輪廓刻在了市中心的夜空。已經處於彌留之際的被害人即使被它所吸引,也並沒有什麼奇怪。

  「草帽?」

  棟居無意識地嘟喃著。突然,他定住了漫不經心地張望著的視線,他那被美麗景象所吸引的目光變成了對某個特定物件的凝視。

  「啊!那就是——」

  他脫口而出地喊了半句話,就沒了下文。頂樓餐廳窗口成排的燈光就像土星的光環一樣,圍繞在樓頂冷卻塔周圍。冷卻塔被地面投射光照射著,其圓形的頂部透過圍在四周的三角柱護欄泛著銀白色的光輝。頂樓餐廳的燈光,看上去就像是用光織成的寬寬的帽檐兒,那恰似一頂用光編織而成的草帽懸掛在夜空之中!

  那是夜間的燈光在夜空中描繪出來的光影造型。

  「啊!原來如此!」

  棟居將視線凝聚在夜空中的某一點上,繼續輕聲自言自語道:約翰尼·霍華德還是將草帽與皇家飯店的頂樓餐廳聯想到一起了。雖然尚不清楚對於被害人來說那意味著什麼,但卻搞清了它具有使他拖著瀕臨死亡的身體去那裡的吸引力。

  丟在公園裡的草帽,很可能是被害人帶來的,被害人與草帽,破案的關鍵就在它們的相互關聯之中。棟居邁步離開了公園,仿佛在黑夜的盡頭看到了一線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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