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森村誠一 > 青春的證明 | 上頁 下頁
五八


  「您是說。栗山是被人殺害了!?」

  「是的。您沒看報紙嗎?電視和廣播電臺也都報道了呀。」

  這是一起犯罪手段極其兇殘的殺人案,當時新聞界作了大量報道。

  那須的口氣咄咄逼人,意思是說你不會不知道的。更何況你矢吹在報社出版局工作。這樣轟動的消息是不可能漏看。

  「6月下旬到7月上旬,我當時正在歐洲!」

  「噢,在歐洲,那您是哪一天出發的?」

  「6月21日。我這次去歐洲,一是與同業者進行交流,二是作進修旅行。為了考察歐洲的出版業情況,遊遍了西歐各國,直到7月9日才回國。這段時間,我沒看到國內的新聞報道。當然,旅行期間我是很關心國際新聞的,回國後也集中翻閱了外出期間的各種報紙,但有關殺人案件的報道,我沒注意看。」

  那須心想。這傢伙真能巧言善辯,竟找了這樣一個絕妙的藉口,但這令人難以置信。因為,儘管遠離日本,在報社工作的人。自己認識的人遇害的消息,竟會沒注意到,這是不可想像的。而已,栗山被害的時間,據警方推測很可能是6月2日「中津會餐」後的幾天裡,而矢吹是21日啟程出國的,因此這並不能證明他當時不在現場。

  「這麼說,您確實是不知道了?」

  「不知道,聽到他被害,我很吃驚。」

  面對那須犀利的目光。矢吹毫無懼色。

  「那麼請問,您和栗山是什麼關係?」

  「戰時。他是我的頂頭上司。」

  果然不出所料,栗山有一段當兵的歷史。

  「我曾在報上看到,說矢吹先生戰時是特攻機飛行員。」

  「算我好運,僥倖活了下來。戰爭中的生與死也就差在毫釐之間吧。」

  「栗山重治也是特攻隊員嗎?」

  「他是指揮所的軍官,卑鄙得很,自己躲在安全圈內,卻一個勁地讓我們去送死。」

  矢吹那寬大厚實的臉上,露出了十分忿怒和憎惡的神色。儘管他明白,這種場合下暴露出這樣的感情,對自己是很不利的,但他並不想隱瞞對栗山的反感。

  「矢吹先生,您恨栗山?」

  那須一針見血地提出了對方難以回答的問題。

  「我非常恨他。那幫傢伙,害死了我的親密戰友。」矢吹說著突然抬頭朝窗外望去,瞬間也許他又想起了30多年前那難望的戰爭歲月。

  「那幫傢伙?那您還恨別的人嗎?」

  「指揮所的軍官當中,八木澤、北川和栗山3個人最可恨,都是大尉軍銜。」

  「這麼說。栗山就是其中之一。」

  「對。」

  「那麼,能不能跟我們講講您恨他的原因呢?」

  「當然可以。」

  矢吹講述了3名大尉欺侮柳原少尉的戀人並導致她自殺的情節。以及柳原為了復仇在基地上空自爆的經過。

  「原來還有這種事啊!」

  那須露出了有點茫然的神色,不過那須總是這樣一副茫然的表情。

  「那麼,1948和1949年間,您和栗山曾在T大附屬醫院一起住過院吧!?」

  「您瞭解得真詳細啊。1948年底,我患急性闌尾炎,確實在那醫院住了3個星期。栗山不知患了什麼怪病,也住在那裡。當時在那兒遇見他,我吃了一驚。」

  「還有件事,6月2日,您和栗山在神奈川縣中津溪穀的一家旅館裡一起吃過飯吧。那家旅館叫中津屋。」

  「這事你們也知道啊!不錯,那時我確實同他見過面。」矢吹承認得非常痛快,毫不隱瞞。按理說,承認那次「聚餐」就會被細查深究,陷入不利的境地,但矢吹似乎並不在意。

  那須覺得這樣問下去,沒法達到預期效果,不禁有些急躁。

  「根據法醫屍檢推算,死者死亡時間為發現前20天~30天,但從其胃中的殘留物分析,極有可能是你們在中津屋一起吃飯後被殺的,所以,你們在飯後到底幹了些什麼,請儘量詳細告訴我們。」

  「你們懷疑我殺了栗山?」

  「據我們現在掌握的情況,您是栗山死前最後一個見到他的人,而且您恨他,可以說您現在的處境很不利!」

  「這真是天文的笑話,說恨他,那都是30多年前的事了呀!」

  「既然他是你30多年前的上司,為什麼到這個時候才見他?」

  「是他突然找上門來的,說是一次偶然的機會,在一本書的後記裡看到了我的名字。」

  「他為什麼要來找你呢?」

  「栗山是個恬不知恥的傢伙。戰後,他窮困潦倒,就挨著個找當兵時的那些戰友,向他們借錢度日。這一次,他厚著臉皮找到我這裡來了。」

  「可是,你非常恨他;這他不會不知道吧?」

  「這就是他厚顏無恥的本性所在。對於這種人來說,軍隊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最理想的地方。即使沒有天賦,沒有頭腦,但只要一味地服從命令,遵守軍規,就可以成為優秀的軍人。得到名譽和稱號。這樣的軍隊,真是職業軍人永遠留戀的地方。他們一旦離開軍隊,成了老百姓,就連起碼的生活能力都沒有。習慣於在軍隊吃香喝辣的職業軍人,在社會上根本不能自食其力的生活。因此,這些在舊軍隊混飯吃的傢伙便產生了一種錯覺,認為誰都會同病相憐,懷念舊軍隊的生活。不能否認,這種情況也是事實。然而,我們這些人是從教室裡被迫趕上戰場的,在心靈深處烙上了戰爭的傷痕。對於軍隊和戰爭,只有怨和恨。而栗山卻以己之心度人,想當然地認為大家都是一個樣,於是就到昔日的戰友那裡到處伸手要錢或勒索。」

  「所以您就滿足了他,還特地陪他一起去了中津溪穀?」

  「他太死皮賴臉了,我就像打發乞丐似的,給了他點錢。在我看來,扔給栗山一些錢,也算是對他一種復仇吧。」

  「你們去中津溪穀,是出幹什麼理由?」

  「那是因為栗山想去。他是那一帶的人,想回家鄉看看。」

  「既然是拿錢施捨『乞丐』,那為什麼還要去中津溪穀呢?那天又並不是節假日,就算是節假日,為他這麼一個人,也不值得浪費您寶貴的時間啊。」

  「不,很值得。我所憎恨的,並不只是栗山一個人,我還想打聽八木澤和北川的消息。」

  「打聽到了,您又有什麼打算?」

  「倒沒有什麼打算,只是想知道他們的情況。比起親近喜歡的人來,人們往往更關心仇人的情況。我只是想知道那幫傷天害理的傢伙,現在活得怎麼樣。栗山很有可能知道他們的情況,所以我順水推舟,陪他去中津溪穀,想借此機會好好地打聽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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