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某《小倉日記》傳 | 上頁 下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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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看過《鷗外全集》,就會知道鷗外暫居小倉時期,於當地報紙發表的文章的順序——

  《如果我是九州的富人》明治三十二年·福岡每日新聞

  《鷗外漁史是何人》明治三十三年·福岡每日新聞

  《小倉安國寺記》明治三十四年·門司新報

  《和氣清麻呂與足立山》、《再談和氣清麻呂與足立山》·明治三十五年·門司新報

  耕作研判,鷗外當時投遞稿件或許是和各報社的小倉分社聯絡。《門司新報》早已停刊,看來只能找《福岡每日新聞》的承接者——西日本新聞社打聽了。

  於是他寫信至報社總務課,詢問明治三十二年左右小倉分社社長的姓名以及住址——如果此人還健在的話。

  他對報社的回音幾乎不抱期待。五十年前鄉下分社社長的資料,報社有可能保存至今嗎?況且該報社在這段期間還經歷了改組整編。就算運氣好,真能打聽到名字,恐怕人也已不在人世了吧。當然,更不可能有目前的住址。耕作的洽詢不過是抱著碰運氣的僥倖心理。

  沒想到,過了一陣子他真的收到了回信,打開一看,內容幾近奇跡。

  經過調查,明治三十二年至三十六年間,小倉分社的社長叫麻生作男。目前定居在該縣三瀦郡柳河町某寺廟,寺名不詳。

  就算不知道寺名也沒關係,有這些資料就夠了,那樣的小鎮,只要四處問問,一定問得出來。

  耕作恨不得立刻啟程。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只要是耕作的心願,無論到哪裡阿藤都願意同行。

  兩人搭上了火車。當時,戰事已相當吃緊,從車窗瞥見的鄉村,幾乎所有農家都豎著「出征軍人」的旗幟,車上乘客的對話也都與戰爭有關。

  從小倉搭乘三個小時的火車,在久留米下車,再坐一小時電車,才終於抵達柳河。這個面向有明海①的工商業小鎮,近年來逐漸以「水鄉之鎮」聞名。即便走在鎮裡的馬路上,也隨處可見岸旁植著楊柳的河川與河渠。不過,小鎮本身隱約散發出一股遭到棄置的靜謐與荒蕪感。

  ①位於日本福岡縣、佐賀縣、長崎縣和熊本縣之間的海灣,是九州最大的海灣。

  耕作只知道原社長在柳河的某寺,卻不知寺名。不過只要親自走一趟,這種鄉下地方,問個兩三座廟應該就能打聽出來。他抱著這樣的期待匆匆趕來,沒想到一問居民,卻得到這樣的答案:「柳河共有二十四座寺廟。」

  阿藤與耕作頓時不知所措,他們怎麼也沒想到竟有這麼多寺廟。即便如此,他們還是一口氣造訪了四五座,可惜均一無所獲。

  母子倆在路旁的石頭上落腳暫歇。這裡也有彎彎的小河,倒映出對岸土砌倉庫的白牆。天空一片蔚藍,只有一小朵白雲悠悠飄過,那朵雲看起來分外寂寥。不經意地看著,耕作心中再次彌漫難以忍受的空虛,四處調查這種事究竟有什麼用?到底有什麼意思?該不會只有自己在這種無謂的瑣事上大做文章,反復進行愚蠢拙劣的努力吧?

  阿藤看到身旁耕作的臉色,油然而生憐憫之情,於是她率先起身。

  「好了,打起精神來吧,小耕。」說著便邁出腳步——她比耕作還拼命。

  他們原本以為必須走訪完二十四座寺廟,沒想到卻意外地很早就發現了線索。兩人在路上走著走著,忽然看見「柳河鎮公所」的招牌,當下便決定進去打聽。

  正在簡陋辦公桌前伏案寫公文的女事務員,一聽到「麻生作男」這個名字,就表示知道。但她也說不清楚寺名,於是跑去問年長的同事。對方說去問某人應該知道,女事務員聽了點點頭,連忙打電話給那個人。

  電話似乎沒有接通,她用手指敲打著電話機,卻還是沒有反應。

  「最近電信局線路繁忙,一直沒人接。」女事務員語帶辯解意味地說。

  阿藤覺得這位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孩,五官的輪廓和山田照子有些神似。

  最近,電話線路因戰事常出現混亂,沒想到還波及這個位於窮鄉僻壤的小鎮。電話好不容易接通了,女事務員一邊與對方講話,一邊抓起鉛筆做記錄。

  「據說麻生先生住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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