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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關於某一些供證……」

  原澤並沒有被越水的話扯到另外的方向,還是繼續說他的話。

  「例如,家屬與圈內人士的供證,或者說,與被疑者有特殊的利害關係的供證,可靠性都很差,所以經常不予採用。在這一點上,店員供稱的進藤夫婦在六月二十日上午十時駕汽車去宇都宮的高爾夫球場,他岳父家所供稱的他們夫婦留宿一晚,可靠性都很差。」

  「噢。這麼說,那一天,進藤夫婦去打高爾夫球是假的。可以說,進藤說謊,是為了保持秘密?」

  越水已經無心再開玩笑。

  「不,說不上是秘密……先從假定推斷,如果說得通,再成立為理論。」

  「可是,高爾夫球場那邊怎麼樣呢?高爾夫球場的從業員同進藤並沒有特殊的利害關係,他們夫婦在那一天到底有沒有去,總要據實說明。」

  「那是當然,他們當然要去高爾夫球場的,要是不去,豈不是一切偽裝都告暴露。」

  「照你這麼說,進藤夫婦的宇都宮之行,根本是偽裝?」

  「我這是假定啊,越水先生,你不要搞錯了。」

  「不論怎樣假定,你也沒有證據。無論怎樣推測,總要有事實做根據。你完全是在空想。」

  原澤默然。看他那緊皺雙眉的模樣,好像是被越水問倒了,其實不然,他是在準備提出更進一層的答覆。

  「好,我對你明說了吧……」

  他把臉湊到越水的對面,壓低聲音說道:

  「進藤夫婦並沒有在二十一號早晨一同駕車去打高爾夫球。」

  「真的?」

  「他夫人在兩天以前,即十九號的下午,一個人開車出去的。然後,在二十一號晚上住在宇都宮自己的娘家。所以,進藤是在第三天追在他夫人的後面,到宇都宮的高爾夫球場,一同打高爾夫球。」

  「你是怎麼知道的?」

  「如果說是調查,就過分了;我是從進藤鐵器店的店員那裡知道的。我時常到進藤鐵器店去玩,所以和裡面的店員相識。」

  「店員們把老闆的秘密隨便講出來?」

  「如果是秘密,當然不會講的。以前打電話去問的時候,都是說他們夫婦去打高爾夫球。其實,進藤不願意讓別人知道。他是趕在太太的屁股後面去打高爾夫球,所以臨走特別囑咐店員,要按照他的說法回答。其實,他是乘電氣火車去的。」

  「這倒是第一回聽說。這麼說,他的夫人是在十九號晚上住在宇都宮的娘家的?」

  十九號晚上,就是他們四個人到輕井澤的「藤村別墅」去給野鳥的叫聲錄音,卻錄下男女談話的聲音。

  越水這一次先探身過去,傾聽原澤要說的話。

  「其實,十九號晚上,進藤的夫人並沒有住在她娘家,而是二十號才去住的。那天晚上而且是一個人。二十一號晚上,她丈夫才從東京來,住在一起。」

  原澤吐出了疑惑的話。

  「真的?這又是你的推理吧!」

  越水特地壓低聲音,靜靜說道。

  「這不僅只是想像。這是事實。到底是怎樣知道的,我不能說。反正是她並沒有在十九號晚上回到娘家去住。那麼,她住在什麼地方呢?這一點,我還不知道……所以,到了二十一號,進藤敏生才趕到宇都宮高爾夫球場,與他的夫人會面。」

  「……」

  「值得注意的一點是,她在十九號到了什麼地方,還不知道;她自己有汽車。所以,也可以說,可能到過輕井澤,也可能到過任何地方。」

  「照你這樣說,你認為錄音帶裡第二次談話的女人聲音,可能是進藤的夫人?」

  「不,我並沒有確定地這樣說,而是認為,在擴大解釋一切可能性的時候,不妨把它加進去!」

  ——越水同原澤分手之後,始終不斷思索這件案子。

  剛才同原澤談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大部分都是原澤發言,自己靜聽,一會兒又是他的空想,一會兒又是他的推理,引得自己的腦筋轉來轉去。雖然自己並沒有覺得厭煩,但是,對於原澤所談的話,也並不能一一加以排斥。大概正是因為如此,事後,還被他所說出來的話,牽惹得不斷思索。

  妻我把聚音器帶到凶案現場去,這一點可疑,是值得注意的。十九號當晚,進藤的夫人駕著車到哪裡去了呢?這也不可思議;如果她事先曾同她的丈夫商量,進藤也可疑。原澤暗示,說不定是進藤的夫人把町子帶到輕井澤的。其實,原澤把這件案子說來說去,說個不完;可是他自己到達輕井澤之後,態度並不十分明確。他反而是把另外的兩個人的事大談而特談,豈不是要把別人對自己的懷疑,吸引開嗎?……

  十三

  第二天,越水剛到公司,原澤的電話就來了。

  「昨天對不起,打擾了。」

  原澤的聲音非常開朗。

  「不,我打擾你了。」

  「怎麼樣,我的推理有趣嗎?」

  「不僅很有趣,而且很深刻。這不是別人的事,而是在我們中間發生的,所以特別親切。昨天跟你分手以後,你的話在我頭腦裡就像毒素一樣散播開來,很久睡不著。」

  越水故意誇張地說,可是,倒也有一半是真的。

  「說是毒素,未免太厲害了吧?」

  原澤在聽筒裡大笑起來。他問,到底最注意的是哪一點。

  「我倒是最注意進藤的夫人,在六月十九號夜晚,獨自下榻在什麼地方。要知道,那是最堪注意的一晚啊!」

  「不錯,我在弄清楚這件事的時候,也覺得吃驚……可是,另外還有一件讓人吃驚的事情,我提供一個消息給你。」

  「你可不要對我賣關子!」

  「本來想當面給你談清楚的,只是我這裡有事走不開,只好先打電話告訴你。」

  「……」

  「沒有其它的話。只是要說明,十九號夜晚不在東京的人,就不只是進藤的夫人,就是妻我富亭的夫人,也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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